第十七章 末路(第2/5页)

迎香被他拿住,身处极重恐惧漩涡中,听他这番话,却忽觉此人血腥手段之下,似带有一丝孩气,然而,他是如此可怕专横,即便这丁点孩气,也笼罩在无尽杀戮当中。更因这一点孩气的存在,越发让他喜怒无常、随心所欲……比那老谋深算者更危险了百倍。

“说啊,不敢欺瞒骊教主。”他催促道。

“不……不敢欺瞒骊教主。”迎香舌头也僵了,唯唯诺诺地学舌。苏公子、笙笙、春燕,死者面貌一一在她眼前浮现,让她也心头也饱浸必死之意,她不知此人何时会突然翻脸,只愿多拖一些时间,多活得一刻也好。

龙蒴,不知你是否察觉了这里的险境,也不知你是否有能为对付他,但是……此人太过凶险,你还是不要来了。

迎香在心里这般说道。

骊思欢不知她所想,也不关心,只顾笑道:“很好,很好。”说完放开她,从怀中掏出一物,在她眼前一晃,问道:“见过么?”

迎香抬眼细看去,见是两件金晃晃白生生的东西,被一根丝绦穿在一起,金的是口钟鼎模样,白的为方形,是个玉缻。她愣住了,这两样东西她都见过。当年在大慈恩寺,她同母亲进香时,这两件物事便供奉在寺内的佛珍堂内,它们在柔软丝绒上被摆得端端正正,于莹洁烛影下放出圣洁的光华。往来人群总会到此处来,先细细看上几眼,然后赞叹一番,接着跪拜下去,虔诚地磕几个头,嘴里念叨有声:“龙神遗珍,佑我太平,助我高中,妻儿和宁……”各色祈愿在空中交织,成为密密麻麻的无形大网,罩在大慈恩寺巍峨的穹顶上,让香火鼎盛,信徒广布。迎香与母亲却都不怎么信这个,只是看,爱它精巧,却不曾拜过,也因此,她更有时间细细品鉴它们的样貌,即便一年未见,仍是顷刻间便认出来了。

这就是被盗匪窃走的大慈恩寺镇寺之宝——金钟玉缻。

迎香不由目瞪口呆,似乎看见命运的丝线在她眼前流转,将散落各处的珠串一一联络起来,何捕头辛劳的身影是这些珠串中最明亮的部分,他带人巡夜、他叮嘱自己晚间不要外出、他满腔热情,要同各地同仁一道剿灭匪徒,以及……他在酒馆中买醉,痛斥上头为了应付交差而导致的无谓牺牲。

原来……你不在天涯海角,此刻就在我跟前。

原来我早就认识这个盗魁匪首了。

“你果然见过。”骊思欢观她神色,已知七分,笑问道:“京里的人,怕是没有不曾拜过它的,你既见过这两件物事,可知它们有何妙用?”

迎香摇摇头,神思尚未从震惊中恢复。骊思欢冷笑道:“果然驽钝愚昧,你们这些小姑娘,整日只知针凿女红,猜度夫婿,于人生真正要紧的事物上不落半点心思。这是龙神遗物,你知么?”

迎香摇头。

骊思欢鼻子里嗤了一声,似在嘲笑她,眉头微皱,又道:“龙神陆英,总听过吧?这便是陆英的遗物。你们这起俗人,只知此乃百余年前玄空老道送给怀圆老僧的东西,全不知来龙去脉。怀圆老僧也傻,别人给他个东西,便当作圣物供起来,岂知这是玄空老道甩烫手山芋而已。玄空老道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龙神遗物,听闻内中有神力,可让人长生,他自己私下试了许久,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又忧心别人抢夺,干脆顺水推舟,送给了怀圆,也是暂时甩脱麻烦,想着等自己悟出其中门道,再去讨要不迟。可惜,他终其一生也未能悟出半点门道,而怀圆此人一心向佛,憨直朴实,听闻是龙神遗物,即刻好好供奉起来,竟让这罕贵神物沉睡了百年。”

“……是这样?”迎香喃喃,难怪龙蒴曾对玄空道长有言语上的不敬,他果然是别有用心之徒。她反问道:“你想将神力取出来用了?”

“这是自然。”骊思欢一笑,“小姑娘你倒有两分聪慧,猜到我想做什么。人生苦短,几十年瞬息而过,你这种蝼蚁凡庸也罢了,如我这般品貌武功,人中骄子,若能得长生之法,逍遥若仙,方不至埋没。我教正当鼎盛,统管江湖一方,人人皆知骊教主威名,我若能将这份威赫流传千秋万载,岂不快哉?”

“那……那真是比做皇帝还快活了。”迎香小心翼翼地逢迎,既不敢捧得太过,亦不敢逆他的意思,深恐他瞬间便翻脸杀人。

听她乖顺,骊思欢似乎颇为受用,呵呵一笑,拎起金钟玉缻,又朝她道:“我得神器这段时日,每日研习,终不得机窍在何处,今日终有所感,天助我也。我问你,这附近可有什么异人?”

“异人?”迎香心头漏跳一拍,直觉想到了龙蒴,顿时浑身一僵,面上却佯作不解,问道:“什么异人?这是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