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第7/7页)

有东西如巨人的拳头砸在他肋骨间,把胸中空气都挤了出去,令他踉跄后退。白鸦展翅腾空,惨白的翅膀拍打着他的头。凯冯爵士软绵绵地倒进窗边座位。怎么……是谁……一支箭插进了胸口,几乎直没至羽。不,不,我哥就是这样死的。鲜血很快浸上箭杆。“派席尔,”他迷惑不已地低声说,“快来帮帮我……我……”

他这才发现大学士。派席尔就坐在桌后,头枕在一本皮革精装的厚重典籍上。睡着了吗?凯冯心想……他眨眨眼,发现老人斑斑点点的头皮上有深红的伤口,头颅下有摊血,浸染了书页。国师点起的蜡烛旁全是骨头和脑浆,它们散落在融蜡中,犹如一个个小岛。

他想要加派守卫,凯冯心想,我应该给他加派守卫。难道瑟曦才是对的?难道他的侄儿真的在暗中捣鬼?“提利昂?”他出声喝问,“你……?”

“他远在千里之外。”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回答。

此人站在书架下的阴影中,有苍白圆胖的脸,圆圆的肩膀,擦过脂粉的柔软双手抓了把十字弓。他踩着一双丝绸拖鞋。

“瓦里斯?”

太监放下十字弓。“凯冯爵士,可能的话,请您千万原谅。我对您没有恶意,今日之事亦无关私人恩怨。这全是为了国度,为了孩子。”

我也有孩子,我也有妻子。噢,多娜。痛楚席卷而来。他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城堡里……城堡里有好几百名兰尼斯特卫兵。”

“万幸的是,这房间里没有一名。大人,我能体会到您的切肤之痛,您不该死在这样一个寒冷黑暗的夜里。要怪只怪世事弄人,许多像您这样的豪杰,却为错误的事业卖命……您确实是个威胁,您企图颠覆太后陛下干的好事,企图让高庭和凯岩城重修旧好,企图让教会支持小国王,企图让七大王国在托曼治下团结起来。所以喽……”

冷风吹起,凯冯爵士抖得厉害。“冷吗,大人?”瓦里斯关心地问,“这事也请您原谅。大学士临死时尿了裤子,臭气熏天,我不得不打开窗户。”

凯冯爵士想站起来,却浑身无力。他甚至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

“我觉得十字弓是合适的武器。您是泰温公爵的影子,何不安排一样的死法呢?您侄女将认定是提利尔纵容小恶魔谋害了你,提利尔则会倒过来怀疑她,有人还会想办法把整件事怪罪到多恩人头上。怀疑、分裂和猜忌将把小国王统治的根基蚕食得一干二净,正好让伊耿在风息堡亮出大旗,吸引四方诸侯归附。”

“伊耿,”半晌间他如坠雾中。接着他想起来,想起那个红袍包裹的婴儿,袍子上满是鲜血和脑浆。“死了,他死了。”

“他没死,”太监的嗓音愈显深沉,“他与我们同在。他学走路之前,已开始学习如何成为优秀的统治者。他接受过骑士的武器训练,但那只是冰山一角,现在的他能读会写,精通多国语言,钻研过历史、法律和诗词。自他懂事时起,有一名修女教导他信仰的奥秘。他曾跟渔民一起生活,依靠双手劳动维生,他在河里游泳、补网,自己的衣服自己洗。他不仅会打鱼、会做饭、会处理伤口,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食不果腹、被人追捕是怎样的恐惧滋味。对托曼而言,王冠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但对伊耿来说,王冠就是责任,一个真正的国王必须把子民放在首位,一生为他们着想。”

凯冯·兰尼斯特想出声示警……警告卫兵们,警告他妻子,警告他哥哥……但他什么也说不出口。血从他嘴里渗出,他抖如筛糠。

“我很遗憾。”瓦里斯绞着双手,“我知道,您在受苦,我却像个坏老太婆一样站在旁边看笑话。让我们落幕吧,给您解脱。”太监嘟起嘴唇,轻轻吹声口哨。

凯冯爵士的身子冻得像冰,每次费力的呼吸都会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瞥见周围有动静,听到拖鞋在石地板上轻柔的刮擦声。一个孩子自阴影中现身——一个身穿烂袍子、面色苍白的男孩,顶多九岁或十岁。另一个男孩从大学士的座位背后出现,接着是那个为他开门的女侍。一共六个孩子包围了他,白脸庞黑眼珠,有男有女。

匕首,在他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