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之涯、海之角(第6/7页)
我们一路低飞,到了岸边,绿草渐少,乱石四立。漆黑的礁岩密密麻麻地朝南延伸,一直与西南侧的雪山相连。
龙鹫张翼旋转,沿着弧形的礁石群朝雪山飞去。
雪山高万仞,南面的峭壁上的冰层早已崩塌殆尽,露出青黑发亮的岩石,布满坑坑洼洼的凹洞。石缝间青草摇曳,万千海鸟鸣啼飞舞,冲落其间,啄喙梳羽,显然都在这里安家筑巢。
山脚奇石嶙峋,露出一个高两丈、宽三丈的黑洞,底下一半淹没在海水中。
碧眼龙鹫俯冲而下,将我轻巧地抛落在洞旁的岩石间,又呀呀尖叫着振翅冲起,朝西面辽阔的碧海飞去。
姥姥!姥姥!
我又惊又急,不知道它为何突然弃我而去,嘶声大叫,喉咙却已完全沙哑了。眼看着龙鹫越去越远,消失在天海之间,我竟泪水盈眶,惶急得象一个孩子。
海浪轰鸣,激撞礁岩,飞溅在脸上、身上,腥咸而苦涩。狂风凛冽,刮得我无法呼吸,丹田、经脉更痛如火烧刀绞。
我从小就受姥姥严酷训练,她要我成为坚韧不拔、刚强勇悍的王者。换作别人,两天内接连受了这么多的重伤,估计早就魂飞魄散了,我能强撑到这一刻,全凭着追随姥姥、寻找失散的妹妹的信念。此时龙鹫既去,支柱突消,体内所有的疼痛都加倍地爆发出来。
我半倚礁石坐着,朝着龙鹫消失的方向嘶声呐喊,却始终不见它飞回,心中绝望焦怒,第一次感觉到森寒刻骨的孤独与恐惧。
这时正值退潮,海水层层冲刷,倏然远退,越来越多的礁石露出海面。旁边那幽深的黑洞也随之越变越大,尖石交错,仿佛鲸鱼巨口,择人而噬。
我忽然又想,龙鹫生性嗜杀好食,如果它不是姥姥所变,早就将我吃了,何必千里迢迢送我到这海边岩洞?难道……难道这洞里藏有什么秘密?心中仆仆大跳,趴伏在岩石上,凝神俯瞰。
潮水退得越来越快,不过一会儿,洞口就变得十余丈高、二十余丈宽了。
左侧洞壁上碧光粼粼,从上而下刻着三个蛇篆大字,第三个字仍有一半淹没在海水中。
我跟着姥姥学过一些蛇文,认得第一个字是“鱼”,第二个弯弯曲曲,颇为复杂,一时辨认不出,第三个虽只露出一半,却可猜出是“宫殿”的“宫”字。
是了,鱼肠宫!我突然想起那些盖国长老所说的话,心中嘭嘭大跳,忍痛抓住石沿,一点一点地朝下攀爬,想要探查个究竟。
礁岩上青苔遍布,我气虚力弱,极难抓牢。一阵大浪拍来,手上一滑,顿时翻身急坠,重重地撞在旁侧的石头上,滚入海中。
“哗!”浪头卷涌,将我高高推起,眼前金星乱舞,什么也察觉不出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到焚心裂骨似的剧痛,睁开眼,四周漆黑一片,隐隐约约看见乱石错立,幽深不可测,才知已被抛到了洞里。转头回望,海潮已退出数十丈远,露出犬牙般交错的暗礁与尖石。
虽然不知洞内到底有些什么,但那只碧眼龙鹫既是姥姥所化,它救我到此,必有道理。于是咬紧牙关,踉跄起身,扶着洞壁,一步步地朝里走去。
甬洞幽黑曲折,凹凸不平,到处都是尖石锐岩,以我彼时的微弱真气,只能影影绰绰地瞧见些轮廓,摸索前行。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两百来步,额头、双腿便已被石沿接连磕碰,痛入骨髓,脚底更是划得鲜血长流。
前方忽然阴风大作,卷来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儿,依稀还能听见女孩儿嘤嘤的哭泣声,时断时续。
我心里一震,妹妹!一定是妹妹!惊喜欲爆,顾不上危险,一边跌跌撞撞地朝里大步奔踏,一边嘶声大吼。沙哑的回声隆隆作响,震得什么也听不清了。
又摸黑走了两百多步,腥臭气越来越浓,闻之欲呕,前方突然跳起一点绿幽幽的火光,接着两点、三点、七点、数十点……越来越多,交相辉映,仿佛萤火虫在夜色中成群飞舞。
我虽然自负胆大,心中也不免生出几丝寒意,正想凝神细看,脚下一绊,猛地扑地摔倒,双手下意识地往下一撑,“格拉啦”一阵脆响,似乎将什么压得粉碎。
“哧”地一声轻响,指缝间擦起几点火星,接着“劈啪”连爆,几绺碧翠的火光冲窜而起。
我猛吃一惊,险些低呼出声。
双臂所撑处,居然是一具骷髅,雪白的头骨恰好与我正对,眼洞森森,齿颚迸裂,仿佛正盯着我无声狞笑。
那几簇火光熊熊高窜,赫然是骷髅碎裂后所迸发的磷火。受其所激,四周萤光闪耀,碧火纷燃,将洞内照得惨绿透亮。
我屏息环顾,倒抽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