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丧乱之神(第3/18页)
游侠和捕快,这两个阶层一向关系十分微妙。捕快们自认为自己是国家律法的代表,向来看不起不食国家俸禄的民间游侠;而游侠们比之捕快,办案手段更加灵活多变,自然也瞧不上循规蹈矩的死板捕快。双方就像天上的鹰隼和地上的虎豹,互相干瞪着眼对视着,却谁也无法压倒谁。
云湛本来是南淮城的一个例外,因为曾解决过不少捕快们难以破获的疑难案件,所以很得普通捕快的尊敬。而前任捕头安学武表面上一直和他关系别扭,内心还算是惺惺相惜,何况安学武和云湛一样,背地里都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某种程度上像一条线上的蚂蚱,彼此牵制着。
可惜受到去年一桩案子的牵连,现在安学武已经离任,新来的捕头盛怀山比安学武还要忌惮云湛,但他的行事风格却比安学武更加令人厌恶,是一个喜欢把刀子隐藏在笑脸里的角色。而他带在身边的亲随也大多是新提拔上来的,在他的影响下,自然也对云湛很不客气。这让云湛的日子有些不好过,因为从捕快们那里打探信息,本来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
眼见着云湛被围住了,盛怀山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慢吞吞地走上前,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云兄,得罪了,兄弟这也是公事公办,身不由己。”
“我早就被公办习惯了。今天找的什么借口?”云湛直截了当地问。
“这次不是借口了,”盛怀山笑容不变,“你可能卷入了真正的大麻烦。”
“看得出来,”云湛点点头,“不然你那张永远堆满假笑的脸不会一下子笑得如此真心。”
他顺从地跟着捕快们上了楼,来到自己的事务所门口,还没有进门,鼻端已经闻到一股微微的尸臭味,心里立刻明白自己惹上了什么样的大麻烦。这股尸臭说明:有人死了,而且恰恰死在他的事务所里,这简直是老天赐给盛怀山来收拾他的机会。即便不认定他是疑凶,只需要以查案为名,一趟接一趟不停地传唤他,就足够把他累到吐血了。
但云湛很清楚,自己这两天根本就没有回来过,而是一直在为了艾小姐的事情奔忙。这个离奇出现的死人,会是一种巧合,还是一个刻意设好的陷阱呢?
地板上果真躺着一具尸体。盛怀山的笑意更浓,似乎是在说:看你这次怎么抵赖。
幸好刚刚开春,温度不算太高,所以尸体腐烂得并不厉害,还能辨识出相貌。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脸上胡子拉碴,身材高壮,穿着一身肮脏的布衣,靴子上面已经有好几个破洞,看来是刚刚经历了一次漫长的旅程。此刻他正斜斜地仰躺在地板上,从外表看不出死因,但脸上却有一个非常醒目的伤口。
他的左眼被挖掉了。伤口处虽然涂着药膏,但从伤疤颜色来看,这并不是一个这两天新挖出来的伤口,而是已经基本愈合了的旧伤,也就是说,这只眼睛至少在一两个月前就已经被挖掉了。现在,被挖掉的左眼眶只剩下一个黑洞,右眼则大大地睁开着,毫无生气的眼球向上瞪视着,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这个人,你认识吗?”盛怀山拿腔作调地问。
“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云湛摇摇头,“他是怎么死的?”
“我觉得这个问题可能应该问你,”盛怀山悠悠地说,“尸体是在你的事务所里发现的,而他的身上还搜出了一张写着你的事务所地址的纸条,说明他就是来找你的。”
云湛一怔:“纸条呢?拿给我看看。”
“我可事先警告你,你别做毁灭证物的事,否则更加脱不了干系。”盛怀山警告着,递给云湛一张纸条。云湛接过来一看,若无其事地递回去:“不是我的字。”
“当然不是你的字,不然我就会直接把你拷上,然后再和你说话,”盛怀山说,“但你还是得跟我回去,回答我几个问题。”
云湛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居然没有半点抗拒,乖乖地跟着盛怀山回到了衙门。这个地方他已经进出过许多次,早已熟门熟路,连守夜看门的老头脸上痦子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了。
老头儿见到云湛,脸色有些变,这可以理解:云湛每次到衙门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但盛怀山是一个不信邪的人,径直把云湛带进审讯室,开始连珠炮似的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