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心(第2/4页)
须知,哪有如此万全之人?真要是长得跟那位阎孝忠阎知州一般,说不得赵官家反而信了三分。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之话,也都是赵玖私心乱想,归根到底还是要当面问一问的。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的缘故,赵官家一张口却不知道从何处问起,又不好干张着嘴,便只能趁势向身侧张浚随意开口:“德远(张浚字)如何回来的这般快?”
“好教官家知道。”张浚此时心结已下,自然随口而答。“臣一出官家驻跸之处,便在街上遇到了刘彦修(刘子羽字),他也是听到风声,正要寻吕相公报名,准备出去招揽外围义军……”
赵玖闻言愈发不安起来……须知道,这个决策是他刻意为之,乃是军情紧急,为了抢占城池不得已拿这些行在臣子们的性命去赌,甚至为了这事,专门把韩世忠连夜赶走……因为一旦出事,韩世忠连夜来见自己的消息又传开,行在文臣们怕是要把气撒到韩良臣身上。
而回到眼前,这刘子羽此时去做此事,要么是个糊涂蛋,没看懂自己的心思,要么是个明知危险却忠心耿耿的,但最后这种可能不免让此人更加显得虚幻起来。
而另一边,那刘子羽端坐在这汝阳府衙后堂的一侧,低头思索片刻之后,却是主动开口了:“臣冒昧,敢问官家可是忧虑此番招揽义军、抢占南阳东北诸城,会有反复?”
赵玖沉默片刻,觉得还是不要冒风险跟这种人撒谎,便缓缓摇头:“朕是担心所谓各处义军、盗匪立场不同,今日去的诸多人中,或许并不能全然顺利,甚至有人因此丧命也可能,所以颇有愧疚之意。”
刘子羽闻言即刻起身拱手言道:“官家仁念,但事到如今,我军野战乏力,想要与金人铁骑抗衡,非速速据有城池是不行的。而且这个时候,国家遭难,中原混乱,何处不死人?为人臣者更应该不惧危难才对……况且,依臣来看,官家此举着实巧妙,也并无太多危险!”
赵玖并不言语,不知道是不以为然还是不想置可否,又或是纯粹在等对方解释。
不过,好在有张浚在此,随着张宪台微微示意,刘子羽即刻会意,然后主动解释了下去:
“官家,依臣看,此时去招募各处义军、盗匪委实没有太大风险……原因有三,一则,韩太尉与副都统制王德引合计四五万众在外,足以震慑彼辈,这是威;二则,官家未免小瞧了天子和行在的意义,有官家驻跸汝南,亲自派出朝臣招抚,那彼辈纷乱之徒,除非是真起了泼天的野心,又有谁会不认官家的言语呢?这是仁;三则,事到如今,真有反复之徒或者剧盗大寇,也早该降金或自立了,没降金或自立的,此时只能随波逐流,这是势。”
这话是有道理的,赵玖也略微点了下头,但并没有太过振奋。
说白了,眼前此人又不是韩世忠,还不能够让他赵官家彻底信任。而且经过昨日反省之后,赵官家对自己的‘威德’不免有些怀疑,或者说他自己绝不能把这份威德当回事。
须知,自古以来,哪个独夫死到临头之前不是以为自己依然威德充沛呢?
靖康之耻的两三年前,那二圣中的宋徽宗不还丰亨豫大了吗?
结果呢?
刘子羽一番侃侃而谈,并未换来赵官家多大反应,而他本人尚未有气馁之态,那边张浚反而有些着急了,便趁势在中间多了句嘴:“如彦修这般说,刘光世、丁进二人结果不会对这些人有所震动吗?之前行在一直忧虑此事。”
“下官以为不会。”刘彦修依旧姿态昂然,却又转向赵官家继续侃侃而谈。“官家……请官家想一想,刘光世是什么人?此人世代将门,乃官家登基后军中第一个建节之人,堪称武人首脑。丁进又是什么人?拥兵数万,还曾阻拦过行在,全然狼子野心之态。他们这种人落得如此下场,且不说咎由自取,便是引来人震动与警惕,放在此刻周边,也只是范琼一人!而眼下京西那些拥兵数千、数百之徒,如何能与此二人相比?又如何与此二人共情?又如何会为此事而不信官家?”
赵玖这下子觉得有些意思了:“京西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正是臣要说的。”刘子羽俯首以对。“官家,眼下京西看似纷乱,处处皆有兵马,人人相互交战,宛如战国之事,但其实细细分来无外乎是四类人……一则是降金之辈,随金人行动劫掠,如今多在唐州、邓州,挨着金人主力行动;二则是忠心报国之人,本为官身,一心一意恪守职责,这也不必多言。真正的区分在后两类,也就是所谓官家此番去招揽的乱人中的两类不同之人,臣唤他们为主客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