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16页)

他看见她的手软弱无力地摆荡着。他跌跪在那个裹住毯子的身形旁边。

“舞蛇”

手铐让他行动起来非常困难。他握起她的手,俯身亲吻它。

当他一碰到她,他甚至还没看见那个柔嫩、没有疤痕的皮肤,他就已经知道这不是舞蛇了。他猛地向后退避,绝望地吼叫一声。

“她在哪里?”

这个遮掩的形影突然抛开毯子,发出一声羞愧的哭嚎声。她跪在亚瑞宾面前,双手伸向他,泪水挂在她的脸颊上。“对不起。”她说,“请你原谅我”她跌坐在地,长发披散在美丽的面庞周围。

镇长跛着脚,从房间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这一回布莱恩搀扶着他起身,刹那间,链条碰到地板,叮当地响着。

“我需要比擦伤和戒指更有力的证明。”镇长说,“我现在相信你了。”

亚瑞宾耳中听到有人在说话,但却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他知道舞蛇根本没在这个房间,也不在镇上其他地方。她不可能参与这场闹剧。

“她在哪里?”他轻声问。

“她走了。她到城市去了,到中央城。”

亚瑞宾坐在镇长官邸客房内一张奢华的沙发上。这是舞蛇曾待过的同一个房间,但是不管亚瑞宾再怎么努力,也感觉不到她存在的气息。

窗帘是开着的,看得见外头的黑暗。自从站在窗前眺望过东部沙漠和暴风聚集翻腾的云层,亚瑞宾就再也没移动过。凌厉的暴风将尖锐的沙粒变成致命的武器。在暴风圈中,再厚实的布料也保护不了亚瑞宾,再多的勇气、再如何不顾一切同样也无法保护他。只要在沙漠中待上几分钟,他马上就会死;一个小时过后,只剩下骨头;到了春天,就一点残骸也不剩了。

要是舞蛇仍待在沙漠里,她一定已经死了。

他没有哭。当他知道她离开之后,他为她感到懊悔。但是他不相信她已经死了。他在想,他真的觉得自己能预知舞蛇是生是死,这样是不是很愚蠢?他也曾在心底反复思索,但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傻瓜。当史达宾这个小家伙生病的时候,他较年长的父亲,也就是亚瑞宾的表哥曾有预感;结果他跟另一个牧人提早一个月回家。他跟史达宾之间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他们同为一个家族,且互相关爱着彼此。亚瑞宾相信自己也有同样的感应能力。

有人敲了亚瑞宾的房门。

“进来。”他不太情愿地说。

莱莉走进房内,她就是之前假扮舞蛇的女仆。

“你还好吗?”

“是的。”

“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以为她很平安,”亚瑞宾说,“但是她却已经到了沙漠,而且暴风季节已经开始了。”

“她还来得及赶到中央城,”莱莉说,“她有很充裕的时间。”

“我已听过太多有关那个城市的传闻,”亚瑞宾说,“那里的居民非常冷漠无情。他们会不会不让她进城?”

“她甚至还来得及赶回来。”

“但是她没回来。没有人看到她。她要是在这里,所有人都会晓得。”

他视莱莉的沉默为认可他的话,他们两个面色阴郁地望向窗外。

“也许”莱莉突然中断,没有说下去。

“怎样?”

“也许你应该在这里停留然后等她,你已经找过了这么多地方”

“你原本打算说的并不是这个。”

“对……”

“请告诉我。”

“还有一条路可以到南方。没有人再走那条路了。可是从那条路到中央城比较快。”

“你说得没错,”他慢慢地说,试图在脑海里详细地重现地图,“也许她走的就是那条路?”

“你一定听这些话听了很多遍了吧?”

“对。”

“对不起。”

“不,我仍要谢谢你。”亚瑞宾说,“当我再看一次地图的时候,也许我也曾看过它,或许我早就放弃希望了。我明天就会出发到城市去。”他耸肩,“我曾试过在这儿等她,但是发现我做不到。要是我再试一次,我就会变成你们惧怕的那个疯子了。我欠你一份情。”

她看向别处:“这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欠你一份情,每个人却都还不起。”

“不用在意。”他说,“不会有人再记得这件事。”

这句话似乎让她有些安慰。亚瑞宾再次看向窗外。

“医生待我很好,而你又是她的朋友,”莱莉说,“有没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不,”亚瑞宾说,“没有。”

她迟疑地转过身离开。过了一会儿,亚瑞宾才察觉到他根本没听到关门的声音。他转头瞥了一眼,门就关起来了。

这个疯子仍然不能,或许是不愿记得自己的名字。

或者,舞蛇想,他来自跟亚瑞宾类似的民族,他也不会告诉陌生人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