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都梦断理归桌(第3/17页)

“那我也赶快多吃一点,以后也争取能横行霸道。”他克制住漫上来的笑意,吃了一勺。鲜浓酸辣,是很下饭。

两人几乎把饭菜都扫了个干净,出饭馆的时候都有点觉得吃得过了。看对方的时候,似乎觉得眼前人都圆润一点。

“实在是吃多了,要不咱们走走消消食?”江誉白提议道。

南舟自然是没意见的。无论回家早晚,横竖三姨太都有话说,她宁可在呆在外头。两人从清平街逛着逛着,就到了城中最繁华的广宁街。街道两旁的路灯、霓虹照得街面亮如白昼,隐约可听见音乐的大世界舞厅,人头攒动的佳佳大戏院,食客不绝的广德楼——又是另一番喧嚷热闹。

刚才吃东西是过瘾,但腥味却跟着人经久不散。夏天又热,身上的味道实在不雅。路旁有个卖花的老太太,篮子里摆着好几种花。白兰花和栀子花都将放未放的,但花香却是袭人。南舟瞧见了卖花婆婆,快走了两步过去,蹲下身挑了两朵白兰花,用小别针别在了自己身上。

她这边给了钱,正等卖花婆婆找钱的空当,一转头看见江誉白正瞧着她笑,便问:“你要不要买一朵戴着避避味道?正好不要婆婆找钱了。”

“怎么好叫小姐送花?”江誉白也挨着她身旁蹲下去,看了看花篮子里的花,又偏过头看了看南舟,然后选了一枝米兰。

两人一同站起身。

“这个可没办法别在衣服上。”南舟看着他手里的花笑道。她出门的时候斜斜编了一条辫子,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搅着发尾。

江誉白心头一动,抬手便将那一枝米兰插在了她鬓边。“这样就从头香到尾了。”

满是金黄色米粒大小的一串花枝,同嫩绿的叶子交缠在一起。插在乌黑的发间,人同花一样清馨。

虽然是给她簪花,但他却是很有礼貌地站得远,手指也没碰到她分毫。要说这动作不算过分,但他身上的气息同温醇的笑意一起扑面过来,顿时便有了些说不出的亲昵。南舟的呼吸滞了一下。

等他插好了花,正想端详一下,却看见她白皙的小脸红透了。南舟抿着唇圆睁着眼睛看他,似乎有点呆住了。

卖花的老太太笑着道:“姑娘头发好看,这花衬得人也好看,先生好会挑!”

江誉白又付了钱,谢过老人家。忍不住一点得意,“瞧,人家夸我眼光好呢。”

可那也不能给她戴花呀,这不都是郎情妾意的情侣们才做的事情吗?

姑娘有点呆,一点都不是平时的机灵样,笨笨傻傻的。脸上两坨红晕终于叫他反应过来,刚才确实是逾越了,但确实没有轻佻的意思。江誉白忙解释道:“我不是那种人。”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他知道对于正经人家的姑娘来说,狎妓宿娼绝对于品行有污。但南舟的表情更茫然了,她眨了眨眼睛,没明白他的意思。

“上回在妓院,不是去找姑娘的。”

南舟明白过来,腮边红意更盛,却又觉得好笑,他真不必同自己解释什么。但他的解释却也让她感到莫名的快乐,手指无意识地揉着胸前的白兰花,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垂着头笑。

“二爷,二爷?”

广德楼二楼靠窗的座位上,通平号的东家陈国松小心翼翼地叫了两声,裴仲桁这才把视线从窗口处挪了进来。

他原不知道南舟是有男朋友的——应该是男朋友吧?笑起来又乖又软的样子,可同他见过的都不一样。平常张牙舞爪的,原来也有乖猫的样子。

“二爷您怎么看?”陈国松又问了一句。不敢太急切,但声音里的焦灼却一览无余。

裴仲桁缓缓抿了口茶,“陈老板,老实说船运生意我没做过,兴趣也不大。”

陈国松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面前的人油盐不进,他口干舌燥地说了许久了,对方既不走,又不愿意接手他的生意。陈国松瞧他心不在焉地看着外头好一阵了,这会儿目光又飘过去了,不知道这外头有什么好看,于是也探过去看了看。

路上行人是不少,可没什么热闹事发生,也不见什么亮眼的漂亮女人。陈国松转过头来接着道:“二爷,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哪!现下哪儿都不太平,南来北往的货,旱路多少劫道的,反而水上更可靠。这哪里一打仗,粮、盐、茶、大豆、生丝、布料,都得南下北上,谁能运得动货谁就盘得活钱。那些个土匪、军阀、政府军,谁都离不了这些。我知道二爷生意做得大,但谁同钱过不去呢,您说是吧?

“既然是个摇钱树,陈老板怎么这么舍己便宜了旁人?”

陈国松一叹气,“老实同二爷交个底,通平号原也不是我的祖产,是南家的老号。南家祖上做过漕运总督部院的督粮道,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用自己家的船运官家的粮,只赚不赔的买卖。南家最鼎盛的时候可是有六七十条船,听说道光年间一条粮船一年的包银都到了七八百两白银。后来运河淤阻,漕运改走海运。但南家几代积攒的银子也是多的花不完,买地、买铺子,光这两处每年的收入也是叫人咋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