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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一志在向漠北进入贡院后未多久也进去了,当他按着编号找到自己那一间号房时,他惊喜地险些要跳起。

“向兄!”他看着同秋试时那般竟仍在他隔壁号房的向漠北,惊喜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向漠北亦是诧异极了。

看着目瞪口呆的柳一志,他难得地冲他笑了笑,道:“看来我和你的缘分真是不浅。”

竟然两次棘闱他们都坐在彼此隔壁。

“太好了!”柳一志激动不已,“定是上天可怜我,让我又能坐在向兄隔壁,蹭向兄的粮食!”

向漠北:“……”

“向嫂嫂做的干粮真真是好吃!向嫂嫂给准备的菜谱做出来的菜虽然简单,却是美味可口!”

向漠北果断收回了自己的好脸色,甩了他一记冷脸。

柳一志毫不介意,反是热情道:“放心吧向兄,我会照顾好你的!”

向漠北充耳不闻面上冷漠,心却如和风拂过,一阵温暖。

他轻轻靠在墙上,心想柳一志这憨子若是能留在京城为官,无甚不好的。

他出身贫苦,如他这般出身的官员最是深知百姓的疾苦,可却不是所有出身贫苦的朝廷命官都是正直之人。

柳一志是个正直的人。

衍国需要能够设身处地地为百姓着想的正直官员。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衍国是项氏天下,百姓是那载起项氏舟木的瀚海,朝廷若再如今上如今的用人之法,瀚海终将颠覆舟木乃至吞没。

他希望柳一志能够留下。

孟江南习惯了向漠北一直都在自己身旁,以致他才入棘闱的当夜她独自躺在床上久久都未能入眠。

雪已停,风乍起,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于这人声早已安静了的深夜里想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她又想到她早亡的阿娘,想到苏晚宁,想到苏铭,想到苏夫人右眼角下那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疤痕,想到他们一家三口和睦温暖的模样。

不知不觉,她又紧紧抓住了身上软被,眼眶泛红。

只见她忽地将向漠北的那只枕头抱进怀里,将脸埋于其中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眼眶虽红得厉害,却未有掉下泪来。

她如今很好很好,虽然难过,却没甚么好哭的了。

她唯一觉得过不去的坎,便是阿娘。

她不知阿娘当年离去的时候,是否已经放下了。

阿娘除了告诉过她她的名字以及来自江南之外,再不曾提过一句她的过往,她幼时不懂阿娘的眼中总是常含哀愁,后来看着别人一家父慈子孝一团和睦,她想她是明白了阿娘眼中的哀愁,而如今她想,并不仅仅是她从前所认为的那般。

她从不懂阿娘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如今,她也不想去懂。

哪怕苏夫人身上处处都是疑点,她也不想去了解了。

阿娘早已不在了,即便她如今能够知道一切,又有何用?

她亦不知阿娘心中究竟是做何想,若她真到苏府去到苏夫人面前去问清楚些什么,反倒让九泉之下的阿娘无法安心她又该怎么办?

阿娘,若是您泉下有知,能否入小鱼梦来,告诉小鱼,小鱼这般的决定对是不对?

孟江南抱着向漠北的枕头,呼吸着他留在枕上的味道,想着无数的事情渐渐入了眠。

‘阿娘,为何你右眼角下有小痣,小鱼的又没有?’

‘因为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哦,那阿娘,你为何会有这样一颗小痣?还是红红的。’

‘这是朱砂泪痣,阿娘生来便跟着阿娘的了,这颗痣啊,于女人而言并非好事,阿娘希望阿娘的小鱼此生都不要长这么一颗痣。’

‘为何不是好事呢?它明明就很好看,它长在阿娘的眼角下,它好看,阿娘也好看!’

‘傻小鱼,来,阿娘教小鱼习字,小鱼今日想习甚么字?’

‘小鱼会习小鱼自己的名字了,小鱼今日想习阿娘的名字!’

‘好,那便习阿娘的名字,阿娘姓沈,单名一个菀字。’

‘哪一个菀呀?’

‘菀柳的菀,是娘的阿爹给娘取的名字。’

……

‘我爹娘都是江南人,我娘姓沈单名一个菀字,听闻是我外祖父给取的名儿。’

梦中的孟江南本是依在阿娘身侧乖乖巧巧地习字,忽尔只觉自己头痛欲裂,心中亦如被巨大的石头碾压着一般疼痛不已,使得她不得不扔了手中毛笔用力地死死按住自己两侧颞颥,紧紧闭起了双眼。

‘没事的小鱼,小鱼不疼不哭,没事儿的……’阿娘站在她身侧,轻轻柔柔地抚着她的脑袋。

孟江南重新睁开眼时,她已由原本的三四岁小女娃儿变成了而今的模样,阿娘却仍是当初的模样。

阿娘看着她,不惊不诧,满目慈爱。

‘没事儿了,小鱼如今很好,阿娘很高兴,阿娘很好,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