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灵壁之围(第2/12页)

那才是自己。

怕世上也只有她,才能画出最真实的自己。

唇边浮起一丝微笑的刹那,他却生生止住思念,叹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眸。

却不料梦里依旧平添花荫丽容,微风层叠,欢笑丛生。往昔东山盈盈在目的春意浸透心头,日色暖暖照人,溪水采采东流,拂去了倦意,留下满心平和。

一去经年,何日方能归?

(二)

子夜刚过,豫州大将颜谟领着三千战马到达夏口。自石阳出营时,受萧子瑜命令,为免惊动对岸荆州军,所有战马四蹄皆裹以厚布,一路淌过江畔浅流,声息悄然。萧少卿睡得甚浅,虽不曾听闻铁蹄轰然震天的声响,却在随身不解的长剑发出的轻微嗡鸣中惊醒,翻身而起,疾步走出里帐。

侍卫奉了萧璋的命令正入帐请他起身,两人对冲而走,险些撞上。

“原来元帅已醒了。”亲卫避让一侧,说道,“颜将军已到了营外。”

“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亲卫取了萧少卿的甲胄,双手递上,又道,“谢将军方才来禀,五千骑兵并右卫营两千战马俱已等在十里外的长坡之下。”他想了想,轻声补充道,“不过元帅,方才我见谢将军脸色甚为怪异,欲言又止的,似另有话说。”

萧少卿手下动作顿了一顿,声色未动,披上斗篷,出了帐,领着中军数百精骑,拜别萧璋和宋渊,奔驰到十里外长坡。

此夜中天无云,月色倾照,长坡下,五千骑士皆已整鞍上马,漫山遍野,铁衣生寒。护送战马而来的豫州士兵正于坡侧阴翳处急速退回,颜谟单枪匹马,自山色乌墨的浓影中驰出,玄甲湛光,衬着一张年轻儒雅的面庞,丰神翩翩,不见一丝驰骋沙场的将领身上惯有的粗豪。

“郡王,许久不见了。”他对着萧少卿颔首示意,眼眸细长幽邃,笑起来时,一天月色尽数浸染其中。

“比我预计的快了半个时辰。”萧少卿微笑,“颜兄果然不愧为惊风将军。”

“不敢。战事当前,事不宜迟而已。”颜谟道,“何况听汝南王说,这次能再度跟随郡王征战,是为护我故土襄陵,颜谟归心似箭,岂能存有半分差池?”

萧少卿笑而不语,转身对着侍卫点了点头,一甩长鞭,与颜谟当先驰出。

侍卫手擎令旗拔身飞起,站于高坡上,沉稳挥动旗帜。五千将士勒紧缰绳,二十人一列,凭着几束零星火把照耀下的孤光,放马奔入星月下广袤无垠的平原。所有战马的马蹄都裹了厚布,五千铁骑重击大地的声音沉闷如雷动,撼山拔河的气势丝毫不减。沿江出了武昌郡,萧少卿方才下令解了战马的束缚,燃起火把照耀前方的道路,铁蹄踏踏,火龙一般肆无忌惮地在风尘中翻卷飞腾。

襄陵与江夏相隔三个郡,有千里之遥,五千骑兵连驰两日两夜,三月二十六日的拂晓,方在初现的晨曦中踏入襄陵所在的南康郡。西南山岭险恶,树林茂密,行军速度绝无先前的所向无忌,等到达孟津时,红日东升,血魄般瑰丽耀眼的光芒照在将士们坚毅的面容上,清晰可见其间的倦累。

清晨的孟津平静得可闻岷江水鸟的长啸声,萧少卿在马背上远眺,遥见对岸军旗竖起,在云天水色间依稀飘闪出灿金之色,不禁一笑:“原来是南蜀三皇子的人马,却是老朋友了。”

“说的正是。”一旁的颜谟也是轻笑。

孟津守将顾峤早前收到江夏的传信,料算援军该是这日到达,已嘱咐士兵分拨好了营帐、备好了水粮,等诸人一到,便有条不紊地安置起来。萧少卿沿途所见,众将士分陆、水两路,俱在厉兵秣马、排阵列势,毫无松懈之处,这才缓缓透出口气。

眼见顾峤迎上前行礼,萧少卿忙扶起他:“顾老将军坚守边陲,治军严明十年如一日,确是我朝百姓之福。”

“蒙郡王赏识。”顾峤道,“幸赖去年郡王治理孟津留下的军规严峻,将士不敢轻犯,末将治军起来这才方便许多。”他起身站直,又与萧少卿身后诸将寒暄了几句,方一起入了行辕帅帐议事。

等诸人刚刚坐定,萧少卿便问道:“对岸形势如何?”

“郡王来得正及时,南蜀军也是昨日在岷江对岸的益宁城外驻扎。”顾峤道,“南蜀出兵号称二十万,斥候探得实数不过十二万,领兵之将为南蜀三皇子祖偃。”

“祖偃——”颜谟念着这个名字,接过士兵递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笑叹,“上次岷江大战,水淹苍梧吓死了他的二哥,如今便换来这位三皇子独当一面。此人倒是有些雄才运略,比他二哥确实是难缠许多。”

“方才你们说他是老朋友,想必曾经交过战?”谢粲一路沉默多时,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