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空山犹在,暗换年华(第9/10页)
“自然。”慕容子野健步如飞,走得太快,袍袂绊住花间荆棘,脚下一个踉跄。“敢拦小王爷我的路?”慕容子野骂咧咧,索性撕了衣袍,一声大笑,扬长而去。
阮靳摇头,看着那远去的跋扈绯影:“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尚也不怕坏事。”
“哪敢全靠他?”萧少卿叹出口气,“北陵营里还有伐柯,尚说此人一向沉稳,自会配合子野行事。”
“那就好。”阮靳一展衣袍起身,“如果小王爷无事吩咐,我在安邑城里有位故友,想去探望探望。”
“先生请便。”
出乎萧少卿的意料,裴行傍晚到达安邑时,入城的马车只有三辆,随行住入驿馆的侍卫,也仅有十几人。倒是谢澈带领的五百禁卫军寸步不离,将并不大的驿站围得密密麻麻,如同铁桶坚牢。他本意是保护商之,却不想为萧少卿的夜行无端添了不少麻烦。
“有刺客!”黑衣刚伏上梁檐,便在禁卫军的火把下无处遁形。
谢澈飞剑而上,未过十个会合,便将所谓的“刺客”逼得失足落地,一众禁卫从后扑上,将黑衣人绑缚。这方喧哗纷乱间,却有一道暗影飘过墙下,直夺偏门缺口入了内庭。
自以为声东击西得逞的暗影躲在墙角,屏息片刻,想要转身拐向长廊时,却见前方火光耀目,年轻的紫袍将军自甲衣岿然的禁军间缓步而出,微笑殷然:“阁下是否迷了路?怎么能直直撞到本将军面前来?”
他问得和颜悦色,那暗影却是激灵一闪,顿时遥退三丈,只是抽身再迅速,却也不及黑夜中青锋剑遽然刺出的猛利。
惨叫声中,血雾弥漫,两条手臂齐齐抛飞半空,谢澈冷冷收剑,望着地上不断痉挛抽搐的人,轻轻举了举手:“带下去。”
“是。”
血光剑影后,周遭安静。无人行走的驿馆,在淡淡飘洒的血腥味中,多出三分让人沉闷的死寂。
“如小王爷所说,今夜探行驿馆的不速之客果然多。”驿站东庭外的参天大树上,魏让观望许久,低声感慨,“谢家的那位长公子,模样温润如玉,不想出手竟是这般狠辣。”
萧少卿抿紧了唇,只静静坐在茂密的树枝间,一言不发。
直到子时过后,又是几声凄厉的哀嚎声传来,驿馆四周才落得真正的平静。过得一刻,中庭廊檐下却多出两盏缓缓移动的灯笼,正向东庭而来。
萧少卿目光一动,点足跃上树冠,登高望远,看清两名侍女引带而来的那袭修俊黑衣后,不由扬唇微笑。
“魏叔,我们也该行动了。”夜风忽盛,吹动他身上的玄色绸袍,猎猎飞扬。
“是。”魏让系上面巾。
萧少卿扔了一面金牌给他:“把这个系在腰间,谢澈看到令牌,自会明白你的身份,你和他动手趁机引开禁卫的注意,我将直入东庭。”
魏让点了点头,飘然而下,身影落在瓦檐上的一瞬,果然有紫衣似长烟袭来,杀气寒烈,直逼心口。魏让不敢大意,挥刀抵挡。刀剑相触,铮鸣声尖锐刺耳,四溅的锋芒下,对方精纯的内力一霎如海潮般澎湃翻涌,魏让被击得气血大乱,忙借力落地。魁梧高大的身躯一旦落入禁卫的包围,便被四面拢来的火把照得一清二楚。谢澈的长剑奇诡如追魂幻影,试图自屋檐上方追灌没顶。魏让大惊,足尖划过青石地面,急速倒退,电光火石间,游龙走蛇的剑势在近身三分时,却突然缓了一缓。
腰间的金牌在火光下灿然生辉,魏让知晓他已看到,随手挥了几刀,向西面窜逃。一众禁卫紧追而去,谢澈立于原地,回首朝萧少卿的方向微微扬眉,随后掠身飘去,让东庭落得满地萧索。
“辛苦了。”萧少卿暗自一笑,心中却有些无奈——不过是一次夜行私会,此刻竟被弄成如闯宫城的周折。轻微的叹息声中,玄衣掠过浓浓夜色,落上东庭最高处的飞檐上。
飞檐之下是座雅致的阁楼,是安邑驿站专为来往路过的大臣女眷所设。而今夜歇在这座阁楼的,正是裴萦。
“……郡主半夜忽然不适,驿站没有医官,只得麻烦国卿大人。”
萧少卿趴伏在勾檐上,只听侍女的声音细细传来,却久久不闻商之的回答,忍不住轻轻揭了片青瓦,往下望去。
阁中琉璃灯盏七彩斑斓,照得一室桃红帷帐如扑水霞色。绚烂的光华中,裴萦仍是苍白着脸、病恹恹靠在软褥上,对侍女道:“你先下去吧。”
“是。”侍女依言退下,随手扣紧了门扇。
商之远远站在门边,从萧少卿的方向看过去,只能望见他冰冷的侧面。
“商之君。”裴萦咬唇下榻,几日不见,她身体似更为瘦弱,行走间愈发如扶风弱柳。只是那盈盈似水的眸光间,此刻竟透出几分坚毅,她望着商之道:“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