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 夏(第9/10页)

今天早上还在这个房间里一边听雨一边做着漫长的情爱游戏,而此时雨声已无,黑暗中一片静寂。

他没开灯,直接躺在床上,穿着丝质睡衣的凛子开门走了进来。她站在门口略微踯躅后从床边悄悄摸上床,久木抱住她,她就紧贴在久木的胸口,喃喃地说:“只有去死耶!”

听起来像是确认刚才一直在谈的事,同时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为了永葆幸福,惟有那么做了。”

“幸福有很多种。”

“像他们那样永远相爱,绝不变心……”

他了解凛子的心情,但如果发誓永远不变,仿佛有些伪善。

“你觉得两人永远永远同心不可能?”

“不是不可能,人活着会遇到许多许多状况,很难断言什么是绝对的。”

“你是说不可能! 只要活着就不可能!”

凛子的声音沁入夜的幽暗中。

远处突然有鸟啼声。在这深夜,还有鸟清醒着吗? 还是其他动物在叫? 久木追寻着声音的方向,却听到凛子嘀咕着:“我了解那个人的心情。”

“哪个人?”

凛子慢慢仰躺下来:“阿部定啊!”

上次去修善寺过夜时谈到过阿部定杀死吉藏的事。

“那时候阿部定说不想把自己最心爱的人让给任何人,所以才杀了他,其实如果他们一直那样活下去,吉藏最后还是会回到他太太身边。不想放弃此时深深相爱的幸福,除了杀了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吧。”

“的确,杀了他生命就结束了,也就不会再有背叛。”

“爱人爱到极致就会杀人。”

久木近乎心痛般明白凛子的心情。

“爱真是可怕。”

凛子似乎终于开始认识到这点。

“喜欢上对方就想独霸对方,但要完全独霸对方光靠同居、结婚也很难做到。”

“只是那样的话,如果他想背叛就真的能背叛,为了不让这种情形发生,或许只有杀了他。”

“爱爱爱爱到最后,就只有破坏。”

凛子这时才感觉到,爱这个听起来就让人舒服的字眼,实际上隐藏着极其自私以至于可以毁灭一切的剧毒。

从爱到死讲了一大堆,久木反而头脑更清醒、更精神了。凛子也一样,她再次转过身面向久木,手掌贴在久木的胸口上。

“你会永远不变吗?”

“当然。”

“永远爱我,永远只喜欢我,绝对不会喜欢上别的女人?”

久木正要再说“当然”,凛子两根纤细的指头突然压住他的喉头,一下子他呼吸困难憋得直咳。黑暗中只见凛子双眼瞪着他:“骗人! 还说什么永远永远爱我,骗人!”

“我没骗你!”

久木抚摸着被戳过的喉头说。凛子猛地摇头。

“你刚刚才说不可能永远不变。”

的确,要保证未来永恒不变久木也没有自信。

“那你呢?”

这回,久木稍微沉下身子,手指按在凛子左边锁骨的上方。脖子纤细脖筋紧绷的女性在锁骨上方会有个小小的洼陷,正好是食指尖戳进去的深度,裸体时那个凹陷看起来特别性感。

“你也永远不变吗?”久木用食指摸到那个凹陷。

“当然不变。”

“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变?”

“我只爱你,绝对不变。”

久木戳了一个锁骨上方的凹陷,凛子发出小声的悲鸣:“好痛!”

“最好不要说绝对,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

“好过分,你是说你不相信我?”

“只要活着就不能断定永远不会变。”

“那,我们也只好死! 除了在现在这最幸福的时候死掉,没有别的方法吧!”

凛子性急地说完,就缄口不语。

四周悄然无声,这就是浓荫深处的别墅之夜。

但就像黑暗中仍可见明亮一样,静寂中也有声音,夜空中云的流动,院中的树叶落地,房间的木材慢慢腐蚀等等,各种各样的动静重叠变成细微的声音传过来。

久木倾耳细听这静寂中的声音,凛子轻轻扭转身躯。

“在想什么?”

“没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凛子低语:“不过,我不要!”

久木转头看她,她又低语:“我不要那种死法。”

凛子似又想起武郎和秋子的两具尸体被发现时的样子。“不论是怎样的幸福绝顶,那种死法都太惨了,那个样子让人发现,太叫人心痛……”

“遗书上写着‘请不要找寻我们’。”

“就算不让找,总有一天也会被发现的,反正都要被发现,还不如干脆死得漂亮一点。”

那确实很理想,但终究不过是活着的人的愿望。

“或许要死的人不会想那么多。”

“可是我不要,绝对不要!”

凛子情绪激动,从被单中探出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