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万人之上我理设(第3/5页)
阮奶奶神情严肃起来,她说:“关上门,只有你爸爸、我跟你我们三才能算是亲情,其他人可都论不上。凭什么不多辖制着,譬如你大哥,长大了,立住脚了,便隐隐要对抗我了,连我为他安排婚事都做不得主!这是什么,这就是白眼狼!没有我,他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他那个娘,只是个小保姆,污七八糟地就跟你舅爷爷混到一起,丢人丢到老祖坟上了!如今,给他抱到阮家,配了这样的身份,好吃好喝供了三十多年,还敢跟我顶上牛了!”
“他不是娶小丫了吗?奶奶何苦再说这些。”阮致望向窗外,爬墙虎这时节渐渐落尽了叶。他曾想过,自己若是阮静,碰见这样的死局该如何走活,可始终无解。然而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心狠许多,于是这死局,瞧起来也不过道声寻常罢了。
阮静断了情,浑似炼成了绝世武器,手榴弹、大火箭都戳不穿。
阮致日常可怜阮静,阮静日常也可怜阮致。许多年的兄弟情谊硬生生熬成了对彼此的怜悯。
“他倒是敢不娶!”老太太冷哼。
“您手上有他的把柄,推出来就是大祸。何必这样逼他,他怎么敢不听话。”阮致苦笑,目光凝视在桌上歪倒的洋酒玻璃瓶上。
阿延三个月时,生了一场重病。起初只是有些鼻塞感冒的征兆,之后渐渐发起高烧,阮宁夜里给他冷敷许多次,小小烫烫的身躯区被擦拭着降了温,却又很快反复起来。清晨时,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睡着了,看着怀中小小的人儿,蔫蔫的,满脸通红,囱门动得十分剧烈,阮宁迅速抓住温度计塞进这婴孩腋窝。
39.8摄氏度。
阮宁吓得精神一凛,立刻抱着阿延去了镇卫生所,喂了退烧药,虽说半小时退了烧,可这孩子却哭闹得益发厉害,眼神直愣愣的,继而吃的奶全部呕吐了出来。大夫皱眉,对阮宁说瞧着孩子不大对,建议她立刻到市医院。
起初去的是市人民医院,儿科大夫稍作检查,就敷行地开了张B超单子,说孩子不发烧,应该是肚子疼。阮宁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小人儿去了B超室,她和妈妈一人摁着小人儿的一侧,小小鼓鼓的肚子不停起伏着,冰冷的探头在这里转着,阿延皱着眉毛撇着嘴,哭得更加厉害,双手胡乱抓着,却没有寻到妈妈温暖的手。阮宁已经没有空余的手去接着孩子的手,她只能不断地喊着阿延的名字,哽咽着。
阿延肚子除了胀气,并没有别的毛病,医生敷衔着开了治胀气的药,便让阮宁把孩子抱走,叫了下面的号。
阮宁茫然地抱着哭得更加厉害的阿延,觉得他小小的身子都在不断颤抖。过了不多会儿,阿延昏厥了。
阮宁疯了,抱着孩子打车冲到了省级妇幼保健医院。
这里的大夫经验丰富一些,认为阿延是病毒感染脑膜炎加上肺炎,需要立刻雾化打针吸氧,转PICU重症监护。
阮宁间大夫:“阿延什么时候会好?”
大夫摇摇头,说得极含糊,三个字:“看治疗。”孩子病症严重,是活还是死,看治疗。
暨秋瞧着阮宁崩溃得不像样子,只能搂着她低声安慰。
阮宁怔怔地着看己的手心,她刚刚还紧紧地抱着阿延,昨天抱着,前天抱着,一直一直抱着,却一直一直在心中想着,他再长大得快点就好了,这样就能放开手,就不那么累了。十五斤的小人儿真的好重啊。
就这样,这双手突然松开了十五斤的小人儿。
阮宁抱着头痛哭起来。
她第一次知道,做妈妈是这样的难受。
熬到傍晚,阮宁挤了奶送到护士站,护士摇头,只说小人儿情况不乐观,一直昏睡,不肯吃奶。
她站在冰冷的日光灯下,觉得自己的模样一定寒碜极了,也丑陋极了。
她问:“我能抱一抱他吗?”
护士摇头,一旁填写资料的护士长却抬头道:进去吧,穿上无菌服,不要多待。孩子怎么样,你心里要有数。
阮宁点点头,从保温箱中抱起儿子时,愣愣地看着他头上的留置针过和胶带。
他还在她腹中时,她每天吃两个苹果。啃苹果时常常串门带他去看邻居家中的小鹦鹉。小人儿多喜欢小鹦鹉啊,欢畅地踢着她,拱来拱去。
她喊他宋宝,因他爸爸姓宋,可心中却总想着,这大概是她的另一条命。她抱着他,轻轻地把脸贴在小人儿的脸上,温柔开口:“宋宝,生你的时候,妈妈特别忐忑,怕听不到你的哭声,怕你和妈妈一样,是个不正常的孩子。我侧着耳朵等,等啊等,你就哭了。我觉得那可真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又不害臊地骄傲着,你的声音这么洪亮。妈妈怀胎九个半月,带你经过了大大小小共十三次的检查,每一次总觉得比高考还可怕,可是你这么乖,一直帮着妈妈高分通过。这一次,能不能再让妈妈通过这场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