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万人之上我理设(第2/5页)
宋林此生无知己,唯有慈祖母。
宋奶奶笑了,欣慰地拍了拍宋林的脸颊:“林林……唉,我总想起从前,老糊涂了,你不喜欢我叫你林林,你讨厌林林这个称呼”。
宋林温柔道:“奶奶叫我什么,我都爱听。”
宋奶奶咳嗽了会儿,枯瘦的手掌只瞧得见皱致和青筋。她说:“你们都不知道你绕了一大圈儿究竟想要什么,包括你最疼爱的璨儿。可是奶奶知道,你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宋家。你爷爷有进取心,却优柔寡断,而你伯父父亲才能品性平庸,韵儿愚昧,璨儿高傲,你堂哥又久不归家,在外胡混,一家人的希望和尊严都寄托在你一人身……你需要助力,需要很多助力,可是,孩子,你还要明白,不是你的怕是难求。你有执念,累。”
老人说:“我不想让你一直累下去,像小时候一样,碰到喜欢的不敢喜欢,碰到想要的克制不去需求,情绪过度的波动都会被你爷爷制止,生而为人,太……无趣。阮家似夹心的饼,固然美味,可你自个儿是真的想要吗?”
宋林颇不喜老人所说,或者说,本能地忌讳逃避,那个显得有些悲京的自己。
可是,他成了这样的宋林,又能怎样。回不去的才叫过去,过不去的是未来。他做的,不过是把未来变得好过一些。
宋林帮老人掖掖被角,收紧下颌,慢条斯理地回答:“这么有趣,为什么不要?”
老人苦笑,眉眼衰老极了,仿佛下一秒就要风化成沙,却又带着对万事的洞悉,问道:“今天清晨,我用死逼你祖父答应了你和龚长秋的婚事。”
宋林微微抬起了头,手却松开了。
老人又问:“可是,你又敢不敢在我死前娶了她?”
宋林看着老人的眼睛许久,才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微微笑了。
他不敢。
他怎么敢娶别人。
“你有没有叩问过自己,真相是什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为了自己的那颗淌着鲜血、不肯停下来的心。
说起来多难堪。
心不死,便做了窃贼,预谋偷很多很多,包括……另一颗心。偷很多很多,多到无人看出,他究竟为了偷什么。这样,就无人拿有他软肋威胁他缆缴械投降。
做贼心虚,动一动,都是惶恐被人瞧出端倪的劫难。
他多怕投降。
宋林不会输。
宋家奶奶这厢半死不活还惦记看套孙子话,阮家奶奶则是中气十足,一边撸猫一边骂孙子。
“你爷昨天怎么骂你的!整天就知道抽烟、喝酒、打牌、玩女人,这话你也肯忍,我真不能信,我生了你这么个跌份儿的。但凡你有点血性,就告诉阮令那老东西,来年给他送终的只有你!还轮不到阮宁那只癫皮狗儿!”
自小丫出嫁,同大哥出国度了蜜月,阮致便迷迷糊糊喝了好几天酒。喝酒的原因自然不是众人揣度的失恋,小丫不爱他,他也不爱她,爱情?俩人之间不存在的。
他心中不舒服,是因为被身后的世界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好似那么干净的小丫为利益牺牲之后,这里真的连一丁点暖和的东西都散了。
奶奶抱着的小雏猫生得灵巧可爱,被老人戴着翡翠指环的暴着深深青筋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也渐渐地高傲起来,带着跋扈和警觉。
阮致被酒精麻痹,低下头,明明身上裹着从小暖到大的棉被,可这床被,从大伯死的那年,就开始冰冷刺骨。
他夜里吐了酒,这会儿有气无力:“您现在也敢大张旗妓地这样儿说话了?爷爷哪天听出大哥是您蒙了他一辈子的苦果,大家都怕是会艰难。给大家点活路,别耍脾气了。我的亲祖宗。”
“你这嘴只留着对付我这老太太了?阮奶奶从鼻子哼出气,却也不会再说什么,可是脸上的愤愤之色并没有消取。这辈子也许都不会散了,起初,她很大伯,大伯死了又恨妞妞,就算妞姐消失了她依旧能轻易地愤怒起来。因为伤害了她感情的源头是爷节,是那个来娶了身为高傲大她依旧能能轻易地愤怒大小姐的她却依旧惦记着然原配的阮令,不是旁的人。”
阮致强撑起笑脸,学着京剧中的武生,捋胡子抬手臂,锵锵锵锵,眉飞色舞:“您待捉谁人,小将去捉,您待杀谁人,小将去杀!元帅日且歇息,喝个燕窝!”
阮奶奶笑了起来,眼睛中略带了些小姑娘一样的神气。她扔下猫,去揉搓孙子,声音温柔起来:“我一把年纪,又为了谁?静儿本就聪明,不用操心,这么多年,我们也对得起他了,只是你……奶奶只有你一个了……”
阮致哈哈笑了:“情愿我跟您都为自个儿活。您为我,我为他的,末了,多少好日子都荒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