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你是我的一滴汗(第9/18页)

17

因为必须要有实习鉴定,我又回了趟淮安,正好我定了在湖南台工作这么大的事,无论如何是要跟家里通告一下的。我选了一个方处长看上去心情不错的黄道吉日,正式向家里摊牌:“我要在湖南台工作,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我提出了三个理由:1.我真心喜欢做电视;2.湖南台有发展前途,做电视收入高;3.柯依伊也在长沙读研。

我爸只说了三个字:1.没;2.可;3.能。

我爸的拒绝接受完全在我的预料之内,我已经想好了至少五种反抗的方法,从摆事实讲道理,到一哭二闹三上吊都准备好了。我最满意的反抗方式是“生米煮成熟饭”,反正身份证和三方协议书都在我自己手里。于是接下来,我先是和我爸小吵了一架,然后摔门走开,上了个通宵网,我妈把我手机打爆了我都没接。我主要是想传达一个信息,孩子大了,有些决定应该让孩子自己做了。

但是要说姜还是老的辣,我爸才是真正的“不走寻常路”,他在说完“没可能”的第二天,就来了招“釜底抽薪”。方处长通过114查到了我们节目组的办公室电话,一个电话吆过去,直接就要和制片人通电话。倒霉催的,那天接电话的正好就是王萍姐本人,我爸义正词严地对王萍姐说:“我是方鹏的父亲,我告诉你,我们的家庭是不可能让方鹏去你们电视台工作的。”为了确保这番话的效力,我爸还狠狠地把王萍姐骂了一顿,说她骗我,要毁了我的前途。

苍天啊!我爸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国家干部啊!你怎么能这么干呢!

我还在网吧,接到了徐柯从长沙打来的电话,转述了我爸给王萍姐打电话的事情,并且告知我节目组的态度——尊重家长的意见,我们不要你了。四年前的噩梦再次重现了,我爸再次碾碎了我的梦想,切断了我自己想走的路,我以为这四年我长大了、独立了,其实什么都没有变,我依然还是五指山下的孙猴子。

我疯了一样冲回家,对着我爸声嘶力竭地大喊,我把家里的电话机砸得粉碎。我爸就像看把戏一样看着我,在我哭得不能说话的时候,他冷冷地对我说:“你说你能做电视,你凭什么?你以为你凭着在学校社团里那点儿小打小闹就能做电视了?你到现在脑子还不清醒,你觉得你在舞台上风光那就是能力啊,那是别人不稀得玩!你们搞的什么小品这个那个,那都是不务正业,搞来搞去,只有你们这个小圈子的人认可你,等你毕业以后屁都不是。你是学金融的,你拿着金融的文凭去电视台,你靠什么混?你到最后连职称都评不了,你以为你真能耐呢!”

我当时什么都听不进去,20岁以后,我就没有这么哭过,只感觉自己满脸都是泪,从眼眶一直流到脖子上。我妈拿了块湿毛巾给我擦了擦脸,“方鹏,你爸这么做是不太妥当,但是他说得也有道理,你得听。你以为工作的事情只有你急吗?你爸早就在做准备了,你以为他给你报金融系是乱报的?他有个同学在省里做金融这块,现在是挺大的领导,人家都给你关照好了,等你一毕业,就安排你去××银行……”我妈说的那个银行,是一家政策性银行,学金融的人都挤破头想要进去,只要进得去,哪怕刚入职的新人,年薪都有十几万。

我认命了,和别人比,我认的是一条好命。

18

我给小伊打电话,说我爸已经给我安排好工作的事情。电话那头,小伊听上去情绪低落,“公啊,那我怎么办?”

“你?那你毕业以后也来南京工作吧,如果那个人那么牛,应该能把咱俩弄到一个单位。”

“那我不是要离开北京了?”

“就算我在长沙,你不也是要离开北京吗?”

“那如果我妈不答应我去南京怎么办呢?”

“……”原来我已经不能随便再说那句“我就跟你去北京”了。

于是我说的是,“那再说吧……”

我说过,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把无可回避的事情丢给顺其自然。

19

我再返校的时候,警方悬赏锤杀了四个同学的大学生马加爵的金额,已经提高到了20万元。炎子因为长得像马加爵,竟然被路人举报了,这是2004年发生在我们身边最大的笑话。之前不说还不觉得,有了这一出之后,我越看炎子越像马加爵,搞得我都想打电话举报了。炎子对此愤恨不已,说什么马加爵是广西人,而自己明明就是福建人,怎么可能长得像。而且福建人最抱团,绝无可能对身边人下手。

但是王涛就没那么好运,他出去实习一直到4月都没有回来,后来得到消息,说是被同乡师兄骗到传销集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