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那什么,爱过(第46/49页)

为了给娟姐送行,我们轮番请她喝了一个礼拜的大酒。说是大酒,其实只有酒大,菜就是各种街边小店,但我们每顿都喝得热泪盈眶,仿佛这一夜就是告别时刻一般。音协各年级的核心会员陆续都来参加,经常是人越喝越多,午夜之后一桌就坐不下了。先来的灌后来的,醉了的灌醒着的,娟姐酒量很好,经常在散局之前还能清醒地拉郎配,安排酒该怎么喝。我在那段时间把柯依伊几乎完全丢在一边,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之中,喝了又醒,醒了又醉,用酒让自己头痛一遍又一遍,因为隐隐约约,我在娟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再绚烂的烟花都会散落一地,什么都没留下,在学校里风生水起的娟姐,毕业后也只是去了一个普通的南方城市,做了一份默默无闻的工作,没有人记得她曾经在南湖大学的声名,有那么多簇拥者和爱慕者,她身边没有人知道,每当娟姐站在大礼堂的舞台上,真的和王菲一模一样。

75

为了给娟姐送行,这一年金融学院的毕业晚会,我们这帮文艺骨干争相请战。

可能老唐因为受到“四星大赛”的打击,觉得既然已经有影视艺术学院在文艺方面冠绝全校,今后咱们金融学院就没必要在文艺这块花什么精力了;而且这一年的考试季又开始得特别早,于是只批了极少的经费,还反复向许宁强调:“搞晚会不要影响同学们复习迎考。”人力物力都跟不上,许宁真是捉襟见肘、抓耳挠腮,要不是冲着娟姐,丫恨不得就撂挑子不干了。那年的毕业晚会,局促到我们都没脸说,许宁一个人上了四个节目——大合唱缺人,去凑了数;歌伴舞缺人,去伴了个舞;变魔术缺人,去扛了个箱子;到了我们为娟姐特别排练的歌曲联唱的时候,许宁已经没有衣服可换了,从台下熟人的脑袋上摘了顶帽子一扣就冲上了台,麦克风都拿倒了。

那年我也上了三个节目,除了我们原创的小品《栀子花开》以外,还参加了流行歌曲大联唱以及……真不想承认,哥还去给《在中国大地上》伴了个舞。

之所以当了一回民歌的伴舞,只怪我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了一个不合适的场地上,被眼都急绿了的许宁抓了壮丁。许宁话说得很重,他说如果我不帮他这个忙,就要跟我绝交。我当时也没想太多,毕竟这个舞主要还是一帮姑娘们跳的,男生一共只需要四个,主要作用就是站在最后一排使劲挥动红绸子,于是我讹了许宁一顿火锅也就答应了。但我如果能预知后来发生的一切……咳,别提了,早知道丢那么大脸,别说火锅了,送辆火车我都不干!

演出当天,我和小伊手拉手甜蜜蜜、早早地来到学生活动中心彩排,刚到后台,就看见舞蹈队的姑娘在翻一个硕大的蛇皮袋,见我来了,直接丢给我一团红彤彤的纺织品,“方鹏,换服装!”……我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换好了衣服的李伟,顿时有种被雷劈着了的感觉。尼玛,这尼玛也叫服装?这尼玛是给我这样一位21世纪男性大学生穿的服装?大红色露脐小坎肩,大红色兜裆透视灯笼裤,脑门上系一条大红色布条,腰间缠一根大红色绸带,我换好了衣服出来,感觉自己就是一只马戏团的猴子,骑上山羊就可以去走钢丝了。柯依伊看着我笑得直打嗝,我当时就想,用那根红腰带悬梁自尽算了。

这还不是最悲剧的。因为这身服装严重影响到哥的自信心,以至于我完全忘了自己应该在前奏响起两个八拍之后再出场,那边音乐刚响,我浑身一激灵,端着红绸子就冲到台中央去了,整了个“巴扎嘿”的造型站定,才发现自己左右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唱歌的童可子满脸黑线地看着我。

我方鹏在南湖大学的舞台上好歹也混了三年,是个熟脸,台下观众基本都认识哥,我清楚地听到一个声音:“哎?方鹏要独舞啊?”我当时脑子已经是一片真空了,巴扎嘿就巴扎嘿吧,咱也不能傻站着呀,干脆心一横,举着绸子原地转起了圈。两个八拍的时间已经过了,其他伴舞演员按原计划冲上台来,这个时候大伙本该是一字排开都做巴扎嘿的造型站定,等童可子唱到歌曲高潮部分再动的。可其他人冲上来的时候,我正举着红绸子在孤独地旋转,他们都蒙了,但是还没蒙到跟我一起原地转圈的地步,于是台下的观众看到了异常可怕的一幕——所有伴舞演员都杵在那里摆造型,只有我在独自旋转,因为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我很快就把自己转晕了,硬生生跟最靠近我的许宁撞在了一起。台下一片哄笑,我看到柯依伊张着嘴巴抱着张倩大笑,好像要把她生吞了似的。我很后悔,真该在刚换好服装的时候,就悬梁自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