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人生的脖子很长(第6/10页)

“有种,两个都很有种。”带头恶汉突然笑了起来,“暴哥说得没错。”

阿拓的手突然松了,我也愣住。

愣住的原因不是带头恶汉突然改口说台语,而是他说的暴仔变成了暴哥。

“不好意思,算算时间,暴哥就快来啦。”平头男嘻嘻笑着,刚刚的面目狰狞不知跑哪里去了。

“刚刚……刚刚全都是唬烂的?”阿拓错愕不已,但手中的刀子还是戒慎恐惧地拿着。

“当然啦,全部都是演给你们看的,暴哥说你是条汉子,一定会保护你朋友,这样就大功告成啦!暴哥果然没看错人!”另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哈哈大笑,将刀子、棍子都丢到床上。

看着这四个凶神恶煞弥勒佛般笑成一团,我全都明白了。

原来暴哥安排这一场流氓寻衅的戏,就是想让阿拓一展男人气魄,好让我感受到阿拓对我的关心备至、即使自断一手也要保护我的决心。然后我就会投入阿拓的怀抱,从此王子公主手牵手快乐的在一起。

而暴哥之所以要自行把戏揭破,无非只有一个幼稚的理由:他以后还想在这里看见我们,不想我们从此害怕不来。

我看着阿拓那副呆样,不必细想也知道他事先完全不知情。

但他手中的刀子还是没有放下,依旧紧紧握着。

我知道阿拓现在的心情还停留在方才的异常紧绷,还没平复过来,因为我的手很痛很痛,骨头都快被扯碎了。

“没事了,阿拓,没事了。”我拉拉他的手。

突然看见他的眼睛里泛着一点泪光。

楼梯噔噔作响,暴哥出现在门口。

平常不苟言笑的他脸上挂着难得的恶作剧微笑,慢慢走了过来,刚刚四个凶狠大汉两两成行,笑容可掬地迎接他们的大哥大。

阿拓紧握的手突然松脱。

下一秒,就看见阿拓一个箭步,将拳头用力砸在暴哥的脸上。

“大哥!”四个作戏的恶汉惊叫,却不敢插手。

暴哥再怎么硬汉,阿拓这晴天霹雳的一拳仍差点将他打趴下,一手及时扶着墙壁才没有倒下。

我尴尬地看着阿拓,愤怒、害怕、不谅解,全都写在他的脸上,还有刚刚那记野兽般的拳头里。

暴哥流着鼻血站直了身子。他注意到阿拓紧握刀子的右手臂上青筋盘绕。

“对不起。”暴哥冷冷地说,摸摸差点歪掉的鼻子。

四个手下知趣地鱼贯走出东西被踢得乱七八糟的房间,下楼。

阿拓看着我,我摇摇手说没关系,我知道暴哥只是好意,没事没事。

“真的不要紧啦,而且还有点好玩。”我笑着安抚阿拓,阿拓这才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后来我们坐在沙发上,暴哥跟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十几分钟后才将阿拓的手指扳开,将刀子取下。可见阿拓面对事件时的冷静跟他的身体反应完全背离,他已做好杀人的准备。

我竟有种内疚的感觉。

那晚阿拓跟暴哥两人都一言不发,整场戏的最重要观众,我,一会儿忙着从冰箱拿出冰块帮暴哥冷敷鼻子,一会儿搓揉阿拓几乎要抽筋的右手掌,还要负责说几个网络笑话缓和缓和僵住的气氛。

好不容易荧幕里沉闷冗长的教父演完,我跟阿拓才骑着野狼离去。

后来阿拓到了遥远的非洲甘比亚后,偶尔我还是会想起那晚的惊心动魄。

当时的剑拔弩张、肃杀威吓我已不复记忆。

但我的眼睛,始终无法从扳开阿拓颤抖手掌那瞬间,挪开。

10.6

阿拓跟暴哥毕竟都不是小气巴拉的人。开学后一个星期,阿拓说暴哥买了几片很热闹又爆笑的印度歌舞剧,于是我们又提了一袋鸡腿去光顾。

在五光十色、夸张到让人觉得恶心的片子外,暴哥除了在鼻子上贴了块金丝膏,没有多说什么,一贯内敛的冷酷,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倒是写了张卡片慰问他的鼻子,顺便感谢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开学后,原本应当万事发轫的时节,事事却是出奇的尘埃落定。

泽于考完了台湾“清大”、台湾“交大”、台湾“成大”、台湾资工研究所后,他一下子轻松起来,因为如果考不上以上的学校,他决定听从他父亲的建议,先当兵后再出国念硕士,或许一举拿到博士学位再回来,也算塞翁失马。

总之对他来说,地狱般的考试已经结束,只等胜负分晓。

于是他又重新出现在咖啡店里,与我在一杯又一杯的肯亚、一张又一张的纸条中继续默契。

“谢谢你在社窝里陪我对抗穷极无聊的研所考试,也谢谢你顾虑到我会变胖,义无反顾地帮我吃掉无数半碗泡面。”然后画了一个晴天娃娃当做结尾。

这张纸条变成我的书签,让我每天笑得跟上面的晴天娃娃同样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