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寂寞的咖啡因(第4/8页)

阿拓这番恳切的言语,后来深深影响了我。

每当我心灰意冷,每当我想要放弃,我就会想起阿拓话中的魔法。

使我坚定不移,使我坚定不移,使我坚定不移。

泽于一直没有开心起来,我只敢跟他传纸条,请他加油。

只有他带社团学弟们到店里讨论新生杯辩论赛的时候,他才会将系住眉头的枷锁打开,口若悬河地带新生讨论攻防的论点。

那时候的他,又帅,又聪明。

我一直以为辩论赛的题目都是形而上的问题,例如“男人该不该让女人流泪”“爱情重要还是面包重要”“劈腿是否是人生必经的课题”这类的五四三题目。

我当然错了,错得离谱。

光一个台湾“交大”新生杯辩论赛的复赛题目,就已定到“台湾不应采行二分之一退学制”,而决赛题目则是“安乐死不应合法”,这么严肃不苟言笑。

因此,我很喜欢趁客人少的时候,坐在他们的身边听讨论。

“学弟要记住,打‘安乐死应不应该合法’的策略有多种,如果你们从道德价值层面出发大概分成两样,看是要打生命自主权的高价值命题,还是要打人同此心的低价值命题。如果从前者来打,就要注意落入是不是谁都拥有生命自主权、谁可以掌握别人的生命自主权,并且要区分出法官为何可以决定犯人的生命,但医生却无权决定病人或患者的生命期限。务必要抓紧这个区分,然后……”泽于说得条理分明,我在一旁都忍不住猛点头。

后来泽于带的台湾“交大”土木一年级队果然赢得冠军,还到店里大吃一顿庆祝。

也许从社团的种类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特质吧?

泽于参加辩论社,不管是参加前就已经很聪明或是参加后才变灵光,总之最后都会是脑袋一流的聪明鬼;而阿拓跟我哥都是直排轮社,我瞧都是笨蛋。

说到这儿,我也不晓得自己到底为什么一直想做归因。

从咖啡、从社团、从任何一个小细节,我总觉得见微知著是很有道理的,可以帮助我在短时间了解一个人。

但阿拓就不一样了。他觉得看一个人就看一个人,看其他的东西都没有用。

7.5

星期六,阿拓到店里让我依约请了一杯低咖啡因苏门答腊。

“请假吧,我要去代朋友家教,带你去见识让你忘掉所有烦恼的人。”

阿拓指着手表,一口将我精心煮的咖啡干掉。

“不会吧?现在?跟你去家教?”我简直哑口无言。上次我跟阿拓说要他赔偿我的精神受伤只是开玩笑的,所以也没真的打电话给他。

“去吧,店里有我就够了。”阿不思冷冷地说。

“谢啦!我们走!”阿拓紧紧握住阿不思的手,阿不思的眉头揪了起来,显然被阿拓的内力攻击了。

于是阿拓就匆匆载着我,往竹东的方向骑去。

沿途阿拓先跟我介绍这个家教学生的背景,我听了啧啧称奇。

他是个重考大学五次的男生,因为太瘦所以不必当兵,也所以干脆铆起来一年一年考大学,社会组跟自然组都考过,但都因为分数太低所以啥鬼都没上。

“好可怜啊,我懂你的意思了,你要用他勉励我要好好用功读书、看到他我就会觉得自己很幸福所以心情就会海阔天空了对不对?”

我在后座大叫,其实你不必这么麻烦。

“当然不是啊!他只是很容易分心,又不笨。所以多才多艺啊!”

阿拓大叫,过弯加速。

车子停在一间杂货店的骑楼下。

“阿拓!等一下别跑,陪我下盘棋!”

一个赤裸上身的中年人抠着肚脐,热情地喊道。

“等我家教完了!等着被我电!”

阿拓拉着我走进杂货店,踏踏踏爬上水泥楼梯。我好像渐渐习惯了这种场面,这,就是阿拓的世界。

“你好,我叫小才,欢迎你参观不可思议的人体奇妙物语。”

一个瘦到几乎要被医生空投到麦当劳的男人站起来郑重地跟我握手。

他就是阿拓的家教学生,补每一科,因为他每一科都很烂。

小才的房间堆满了不切实际的道具跟玩偶,还有很多本漫画跟录影带,参考书当然不可避免灌了一大柜,柜子的中间还塞了一个充气娃娃。

“你好,请问什么是人体奇妙物语?”我伸出手,但才与他的手心碰到一下,小才就夸张地往后一飞!我吓了一大跳,错愕地看着躺在地板上的小才重考生。

他居然口吐白沫,手脚还抽搐了两下。

“不会吧?阿拓?”我赶紧看向阿拓,他却在哈哈大笑。

小才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摇摇头,好像正试图清醒。

“人体真的很不可思议,我们都是靠微弱的生物电流在神经丛里传递信息,但你刚刚从手心发出的生物电流非常惊人,也许连你本人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