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寥寥两个字,区区八笔画

夏夜,飞蛾在路灯旁飞来飞去,路灯伴着车流的灯光,和着凉风习习,交相辉映。

“一,二,三,开始。”三股尿柱射在堤坝上,三个男人均是面色严肃,好像这比赛尿尿就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一样。两个姑娘坐在身后的车上,一个面红耳赤,一个却哈哈大笑:“陈爽你怎么没穿内裤?”

我嘿嘿一笑,打趣身边穿得西装革履的男人:“小凡,你是不是结了婚纵欲过度了?这什么水平?”

廖小凡脸色涨红:“你别笑我,你早晚也有今天,小耗子你是不是偷偷练了?怎么尿那么远?”

被叫作小耗子的平头男人在我身边一脸得意:“你懂啥,爷们儿当年也是顶风尿十丈的英雄好汉。”他一只袖子空空荡荡的,颇有点《神雕侠侣》里杨过的架势,神情淡然。

我念念有词:“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年啊。”

夏夜的繁星如同初秋的长河,默默不语。

一片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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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耗子全名叫王澜,他从小性子内向,不怎么爱说话,个头又小。我不知道是巷口那个修自行车整天赤裸着上身露出胸毛皮肤黑得跟泥鳅似的张三叔,还是常在院子里晾花椒那种干货随时叼一根红塔山的蒋伯伯他们谁最先喊出来的:“这小子,跟个小姑娘似的,说话还脸红,像个小耗子一样。”

久而久之,小耗子也就成了王澜的小名,不至于像狗蛋铁柱那样,也算让人醒耳,指不定成了卧龙岗上那散淡煮茶却睥睨天下的主儿。这般世道,河西又河东,没个三五十年瞎眼算命挽袖摸天的道行,你能看出这些平平凡凡的小娃娃二十年后成为哪路神仙?

小孩子一辈一辈也是更迭的,比我们大小一圈的哥哥姐姐们不在院子里跑了我们就来接班。那时候我算得上这一年龄段拉帮结派的带头大哥,主要是我这娃从小就折腾,话不少,主意不少,毕竟小孩子又不像现在那样看脸……哥们儿还是很有市场的。

小耗子内向,是真内向,他爸妈离婚了,什么时候离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他妈是个什么模样……可能见过,不知道那是他妈。

他爸是个客车司机,我记着是跑城镇短途的那种,后来跑长途了,常常不在家,他跟着爷爷奶奶过生活。王爷爷王奶奶这对老人也算得上有意思,老两口不像其他上了岁数的人那样静气,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几十年风雨熬成的柴米油盐那般随和。老两口就跟爱好是吵架似的,经常掀得他们那栋二楼小平房鸡犬不宁,摔东西,真摔,还就是不动手,这就是值得考究了不是?这情趣想来也是少有人会玩吧。

有一次,我和廖小凡在院子里玩溜溜球,正对着图谱苦练技术。

要是能完成动画片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动作……至少能让院子里的小姑娘们刮目相看。

然后我就听见小耗子家又开始砖瓦共鸣,接着协奏曲进入了高潮,咒骂声,器物落地的声音,还有各种我描述不出来的声音。廖小凡有点害怕,小声对我说了一句:“爽子我先回去了。”扭头就跑。实在话,屁股上蛋黄还没干的小娃娃遇到这种状况,第一反应都是扭头就跑,大了些才敢去凑个热闹起个哄,再大些才是双眼一闭关我屁事。

一岁三变。

我抬起头,就看见阳台上,小耗子正撇着嘴蹲在那里,眼里有泪水打转,小脸红红的。

我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下来。他摇摇头,不作声。我听到协奏曲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没完,就对他喊道:“跟我到我家去,等下他们不吵了你再回来。”

那时候他和我关系还没那么好,这次算得上我和他第一次说话了。

他犹豫了一下,我又喊道:“快点啊。”

他咬咬牙,跑进屋,下楼,站在我面前。

我一把牵了他的手就往我家跑,回到家我奶奶正在做饭,看见小耗子,愣了一下。我生怕奶奶赶他走,把小耗子往身后拉,说道:“王爷爷和王奶奶吵……吵架了,我叫小耗子来我家吃午饭。”

我奶奶微微一笑,走到我面前摸了一下我的头,又摸了一下小耗子的头,对着小耗子说道:“好孩子。”

结果那天小耗子把我最心爱的奥特曼玩具给弄坏了……我到现在都有掐死他的心……

那天晚上他和我睡在我的小床上,我双眼瞪着天花板思考人生,他双眼也瞪着天花板思考人生。毕竟那时候没手机玩,长夜还是很漫漫的。

“爽子哥,你睡着没有?”他的声音传来。

“没呢!”我没好气地说道。

我的雷欧奥特曼啊,我英俊不凡身手超人能揍怪兽还能飞的雷欧啊,你死得好惨啊。我心里在哀号。

“爽子哥,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他今天第七十四遍说这个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