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12页)
……我咬着牙:“不能。”
上周跟如意去小区便民小摊买菜,她鞋底粘了东西,晚走我几步。
那摊主趁我低头挑黄瓜时,从后捡了几根烂的埋在我挑好的新鲜黄瓜堆里,装好袋子:“三块一斤,算您两块八,七斤六两,一共是二十五块八毛八,给二十五得了。”
我听到两位数的乘法就头疼,忙不迭地付钱。摊主突然看到如意慢吞吞走过来,当即变色,飞快地抽走了底下的烂黄瓜:“十五,十五就够了。”
“除了那几根烂黄瓜,我问问你,”如意轻启朱唇,“两块八乘以七斤六两,你怎么来的二十五块八?管理处的公平秤就在前头,要不要去那里算下?”
摊主再三保证绝不再犯后,那堆黄瓜免费送给了我们。
自此我买菜总喜欢带着如意,她是物价局,她是公平秤,她是保鲜师,一人出马,吓退成千上万个缺斤短两的黑心小贩。
*6*
十几年来,我妈的境界已经到了世间万物皆武器的地步:鸡毛掸子、痒痒挠、拖鞋、杂志、化妆品……如意身经百战,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每每预感到武器来袭,不慌不忙两个步骤一气呵成:双手护住脑袋,开脚溜。
通常来说,我妈的愤怒通过几圈马拉松发泄完毕,在邻居们不有所表示都过意不去的拦阻下,也就半推半就地见好就收。如意呢,找个地方躲躲,咖啡厅、酒吧、商场,转个圈回来,继续若无其事地吃我妈做的饭菜。她脸皮厚这个无人能敌的优点,就是从每日跟我妈的斗争中一天天磨出来的。
有次我和如意交流斗争经验。
如意说:“姐,你为什么每次同咱妈吵架,都那么保留,不敢还嘴,生生被她骂哭?”
我说我不敢,她毕竟是咱妈。
我反问她为什么每次都那么毒舌,像遇到仇人般毫不留情。
她则回答:“我是想让她知道,凡事都有两面性,谁让她生了两个女儿,你是正面,我就愿意做反面,不然生活多无聊。而且,开什么花,结什么果,真要较真,我这都随根儿,遗传的她。这样省得咱爸怀疑咱俩都不是亲生的。”
说罢她仰天长叹:“说起来,我啊,为了这个家的和睦团结,简直操碎了心。”
我:“……”
*7*
这天的马拉松大赛,除了武器的升级,同以往确实有点不一样:一是,她们跑得比以往久了些;二是,从小跟我们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洪喜在如意的几次示意下,都不为所动,反而跟在我妈旁边助跑,当了人体导航——
“阿姨,再坚持坚持,如意也快没劲儿了。”
有人劝架,就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添油加醋。
我妈气喘吁吁。
洪喜时不时掏出饮料补给,还专门拿了把小扇子给我妈扇风:“前面得拐弯,您得加把劲儿,不然她真溜了。要不要喝点果汁?”
“太过分了!”攒足了劲儿瞄准好时机,他继续挑拨,“说结婚就结婚,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必须好好收拾她!”
我妈跑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对着他的脑袋就打:“你不劝我就算了,煽风点火是什么意思?”
"哎呀,阿姨,您可冤枉我了,”他老委屈了,“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有那么坏吗?我跟您一条心,恨铁不成钢,恨女乱结婚啊。这可不是小事。”
关键时刻,我妈恢复理智,认为收拾如意更重要,而且,有个帮手在旁边伺候着也不错。
我妈在这样的鼓动下,因此比往日多跑了几圈。
于是整个小区的人都目睹了一个男青年扶着一中年老太,追赶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少女的全过程。
简直可以写一部新的童话书:“外婆和大灰狼联手捕捉小红帽。”
晚上回来听到外人对当天事件的描述总结,瞬间觉得我太善良了。
我爸下班回来兴致勃勃地问我:“听说咱小区今天有八卦?一路上听到好多人在说,什么年轻小伙爱上中年大妈,齐心协力驱逐原配红衣少女!谁呀?谁家啊?快跟爸说说。”
我如实相告。
我爸气得摔门而出,饭也没吃。
*8*
逃避不是办法,事情还是要解决。
晚上如意回家时,我妈已经坐在餐桌旁等她。换以前,她早去跳广场舞或边看电视剧边抹泪,冷战几天等如意说软话。
我拿着笔记本心不在焉地网购,小心翼翼观察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