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画下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第8/17页)

  监狱,马上对我的态度又转了一百八十度。我在学校因为缴不足学费,为了争取补助,一次又一次地自掀伤疤;回大连探望汪阿姨,想给她买点吃

  的,也拿不出一分钱……我每次回去看汪阿姨,就多恨杨越一分。我每次看到他母亲,心里就像有蛇在咬,我恨,我恨为什么许家家破人亡,她却有

  这么孝顺的儿子!”

  “谁知到头来我才知道,最该恨的人是你。”

  “如果杨越知道这些——他压根儿就不会离开你家,留在那里,那是多好的机会?”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计划的,从汪阿姨死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再逃避下去。我知道你总防着你姑妈,脑子里那根筋,一挑就

  断——如果是杨越或许伯伯,他们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所以……你有什么都冲着我来吧,我愿赌服输。”

  凌千帆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贝菲捧起咖啡杯,把整杯炭烧灌下去,从舌尖一直苦到心底。她放下杯子站起身来:“我的话说完了,再见。”

  再见,再见有两种意思,一种是希望再见面,一种是希望再也不要见面。

  她和凌千帆,应该属于后一种。

  “你没有一刻动摇过吗?一刻……哪怕是一秒的犹豫,也没有过?”

  “有,我犹豫过,”她回头捕捉到凌千帆眸中微闪的火花,却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掐灭它,“我犹豫过,当我觉得根本斗不过你的时候,我犹豫

  过。”

  嗤的一声,小簇幽蓝的火苗蹿上来,凌千帆点着一根烟,一呼一吸,烟头火光明明灭灭,映出他发青的脸——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克制住自己,

  再用那么一点力,他就能掐断这根香烟,再用那么一点力,他就可以……他隐在阴影里注视着贝菲,她向来是嘻嘻哈哈

  不正经的模样,现在却格外平静,平静得不像平常那个阿三,他的阿三。

  也许是因为不用再对他做戏了吧?在墨尔本她欢快地同他跳土著舞的时候,平安夜里她蜷在他怀里饮泣低诉的时候,年会那晚他们携手在江滩看

  渔船江帆的时候,姑妈来戳穿她,她反能歇斯底里质问他的时候,三十里营房他高原反应醒来和她贴身依偎的时候……

  原来什么都是假的。

  她在家里拿着麦克风,学《海角七号》里早熟的小孩,唱“我爱你爱到不怕死,但你若劈腿,就去死一死”,她在他面前张扬地笑,她在他怀里

  肆意地哭,一言一语,一颦一笑,全是假的。他那时候还嘲笑她,说别的公子哥儿喜欢捧小明星,问她有没有兴趣去好莱坞跑个龙套——现在想来真

  是低估了她。这出戏里她早是游刃有余,也许同样的伎俩很多年前她早在杨越那里演练过一次……他不敢再想下去,不愿意再想下去,却又不得不承

  认,他甚至还不如杨越。

  至少她还曾想过补偿杨越,却在他面前,如此平波无恙,毫无愧意。

  其实她何必犹豫?他的弱点全在她手里,他一早把原原本本的来路都指给她看,恨不得把自己的未来全交托在她手上——只要她一句话,哪怕是

  要摘天上的星星,只怕他也要即刻去搬梯子。

  “再见。”贝菲又小声地重复,小心翼翼地退出来。酒保替他开门,她便逃也般地飞奔而出。

  翌日去公司,辞职信势必要修改日期另打一份,电梯里碰到习容容,八卦兮兮地问她:“听说凌少回婺城了?”

  “嗯哼,”贝菲点点头,“帮个忙?你在网上开过网店吧,帮我卖点东西?”

  “没问题,你要卖什么?”

  “空调、电脑、床,还有多余的户外包、帐篷……我以前攒过不少,没什么用,你都帮我卖掉吧,能卖多少是多少。”

  “阿三,你手头很紧?找凌少啊,不至于甩卖家当吧?”

  贝菲摇头笑笑:“没有,我准备告诉你,我要辞职了。”

  “当少奶奶?”

  “不是,我们分手了。”

  习容容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凌少劈腿?最近没听说他有什么绯闻啊?”

  她把贝菲拎进办公室准备细细审问,贝菲却率先搭上她的肩,死皮赖脸地笑:“容容,其实……我终于发现原来还是你对我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