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画下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第11/17页)
不懂得雷霆手段,怎配有慈悲心肠?以前他是慈悲心肠,宠着她护着她,任她这只小船在他的港湾里驰骋徜徉;现在他是雷霆手段,她触到他的
底线,伤害他的家人,他要拆散这小小的舢舨,任她在惊涛骇浪里随波逐流,直至覆灭海底。
“你没有一刻动摇过吗?一刻……哪怕是一秒的犹豫,也没有吗?”
她是犹豫过的,在三十三里营房的那个晚上,在他们历经生死边缘之后,在他们依偎着取暖的间隙,不仅仅是犹豫,她甚至说出所有的一切——
不知死,焉知生?没有体验过死亡滋味的人,又怎能知道生的可贵?她既然已经挨过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好好地活下去,而要将自己困在往昔的阴霾
里?
可是上天不给她这个机会。
也许是她罪孽深重,她曾亏欠杨越的,最后通通由凌千帆来向她讨还。
她照着凌千帆的吩咐,安安分分地蛰居等死。
凌玉汝脑部血块淤塞,二次手术后终于醒过来,凌千帆侍奉左右,等情况稳定再回婺城时,发现贝菲已脚底抹油, 杳无踪迹。
他在银河大厦开例会,气氛史无前例的差,似乎不管什么提案都不合他的意,什么报告看着都是漏洞百出。底下的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
触到他的霉头,散会后他一个人窝在旋转椅里,从三十九楼会议室的巨幅落地窗,眺望远处鉴心湾的烟波雾绕、湖光水色。
湖水湛蓝无波,碧顷如镜,或许是湖水太深,他想,无论湖底有怎样的激流险浪,从面上看亦是波澜不惊。
他原来以为,他心底早已练就这样的死水无澜。即便是那天面对杨越,他亦能笑得完美无缺,只是在她转身的刹那,丢盔卸甲,一败涂地。如今
才知,他原来是这样色厉内荏的人,她彻头彻尾地欺骗了他,他却没法忍心,真正去伤她分毫。
心死如灰时,报复并不能使他解脱。
陈嘉谟汇报得心不在焉,他听着便觉得恼火:“我一没降你薪水二没克扣你年终奖,你为什么念个会议纪要都有气无力的?”
“反正我念不念你也没往心里去,我念得抑扬顿挫的那不是浪费力气?”
凌千帆怒目扫过去,陈嘉谟立时收敛,摸着下巴咕哝道:“刚刚在信实十七楼看了一段视频。”
凌千帆眸中精光一现即逝,陈嘉谟脊背一寒,不敢再调侃凌千帆,老老实实地汇报:“拍的是新藏线沿途的景色,挺漂亮的,沿途兵站、住
宿和医院也都记录得很详细,很多呢,我都没来得及看。”
凌千帆斜睨他也不搭腔,只是摁在办公桌上的十指骨节分明,青筋微现。陈嘉谟心底也咯噔一下,不知接下来这话会不会引火烧身:“我听同事
们说,习容容灾网站上帮贝菲卖她的电脑家具,可能……再不会回来了吧。”
“是么?”凌千帆淡淡地应他,也不追问。陈嘉谟到底是跟他多年,也不动声色地回道:“听说以前贝菲出差,肯定会回寄明信片,让习容容帮
她收好。这一次连视频都是网上传回来的,什么实物都没有。”
凌千帆随意哼一声表示作答,手指在办公桌上无意识地敲,陈嘉谟见他一直也没什么表示,便准备回秘书室。正待出门听到他吩咐:“去海皇订
个包厢,请下午开会的人吃饭。”
陈嘉谟带上门。凌千帆拿脚轻轻一掂,旋转椅转过来,窗外远处的湖面水氤氲,掩隐着绰约的山形,鉴心湾里雾影重重,看不清那峰峦叠嶂的真
面目。
或许很多时候,看不清楚反而比较幸福吧?
她算计得他如此彻底,回头想想,她进进退退,哪一步不是拿捏得当?她算准他不会为难许明智,因为他是许隽的父亲;她诱得他承诺宽待杨
越,在他堕入她榖中之初;就连她自己……即便她不走,难道他真的忍心,将她加诸在他身上的这些欺骗伤害,一一回报给她? ?
况且她压根不在乎,初识时她便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以她断腕设计姑妈的狠心便知道,她根本就是抱着不要命的决心,布下这弥天情网让
他钻的。
如今更是事了拂衣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她这片云彩,已遮住他全部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