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5/6页)

白雪岚说,「不错。」

宣怀风说,「其实我的枪法不错,可以帮得上忙。」

白雪岚说,「我知道你有本事,很可以帮点忙。可是但凡一个大计划,不能看小处,必要从大处着眼。第一个大处,就是主将心里不能有牵挂。你跟我出去,我心里总是提心吊胆,这可要坏事。我说的,你明白不明白?」

宣怀风叹道,「左右不过是我会拖累你的意思。好啦,我不和你婆婆妈妈的争论,听你的就是。只是老爷子的势力很大,你和四叔加在一块,有足够的力量对抗吗?」

白雪岚笃定地说,「当然。没有把握,我也不打这场仗了。」

两人正说着话,白承元走过来,身上已经换了衣裳,不再是半新半旧的杂牌军服,竟是一套簇新的白家军官服,也不知他仓促之间,从哪里弄来的。

白承元说,「该走了。」

白雪岚点了点头,和白承元一起往门外走。宣怀风把他们送到大门,白雪岚回过身来说,「你别过门槛。只要在门里头,白家的人不敢动你。四叔很有一点魄力,当年逼着老爷子发了一个毒誓,绝不碰这宅子,若有一点违背,就应了孔副官的毒誓。你说,有不有趣?」

宣怀风心想,以一个活人的毒誓,应一个死人的毒誓。从发生的事实上讲,很是悲凉,从迷信的角度上讲,又很荒唐,真看不出哪里有趣。不过白雪岚行动在即,他不想扫了白雪岚的兴,只好勉强附和说,「嗯,有趣。」

白雪岚既然叫他不要出门槛,他很听话,在门边就站住了脚。看白雪岚走了几步,宣怀风又叫住他,指着留在宅子里那些大汉问,「这样一个大行动,你四叔这些人,难道不带过去吗?」

白雪岚说,「你太操心了,我们自然心里有数。白家虽然不敢来这,保不定其他人来骚扰,所以让他们留下来守卫。我和四叔去召集其余人手。我真要走了,你还有别的事没有?」

宣怀风说,「对了,你往白家去,不知道具体是怎样一个行动,我也不问了。就是母亲那里,你派人照顾些,别惊吓了她。」

他从白家饭厅出来时,眼睛瞧不见,听力也没恢复,只靠白雪岚拉着他的手带路,并不知道白雪岚在饭厅门口又丢了一个闪光弹,已经把自己的母亲连大伯母和几位叔伯的姨太太,都招呼了进去。不然,此时更要为三太太着急。

白雪岚笑道,「我说你,这还要你提醒吗?难道我不知道闹事的时候,要避开她老人家?四叔在等着,我真不能再和你说了。」

他把手在自己唇上一按,对着宣怀风远远地一扬手,做一个洋人爱行的飞吻礼,便跟白承元坐上一辆汽车。那些躲在暗处的白家士兵也似乎叫了一辆车来,赶紧跟上去。宣怀风犹自不放心,还站在门口观察一会,见白雪岚叔侄二人坐的汽车远远开走,白家的车不敢追太紧,在后面鬼鬼祟祟的吊着。宣怀风见白家似乎怀着一种忌惮,大概不会贸然攻击那辆汽车,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白雪岚和白承元坐在汽车上。他们并没有多带人,前头一个司机开车,副驾驶上坐着白承元一个手下,叔侄二人在后座并排坐着。起初大家都沉默,轿车摇摇晃晃开在街上。济南城的大街,过年时夜晚是打开路灯的,好映衬新年的欢乐气氛,拉响了满城警报铃后,路灯就全熄了。现在只有车头两盏车灯照着前路,两道光柱里,还能瞧见一点细雪正迷迷离离地撒向路面。

孔宅的情况,应该已经让白家知道了,这辆汽车从空宅出来,不会不引起注意。开始有一辆白家的车跟着,后来又加了一辆,不知什么时候,各街巷里无声开出汽车来,都坠在他们后面,渐渐成了一条令人感到危险的长尾巴,可这些车又都没有太大的动静,仿佛接到了指示,只是跟随着。乍一看,倒像这对叔侄,领导着一个庞大的强悍的军车队。

只是他们明白,这并不是他们的队伍。所谓的队伍,不过一个叔叔,一个侄儿。

白承元一直偏头看着车窗外头,这时扭过头来,龇着牙笑了笑,问白雪岚,「你知不知道,等知道你死了,他大约也活不成?」

白雪岚说,「您收了我的礼不认帐,我不怪您,因为您并没有答应我什么。可今天您让他进门,就等于答应了,难道还能反悔?」

白承元说,「我虽然是半个土匪,也知道信诺二字。既然让他进门,就不会让别人动他。这我可以向你发个誓,要是我护不住他,我就死在他前头。」

白雪岚说,「很好,我信得过您。」

白承元,「可我说的是不让别人动他,若是他自己寻死,我拦不住。刚才我看他的样子,很有不肯独活的勇气。因此我觉得你的勇气,和他的勇气一比较,就成了一种愚蠢。你把自己送羊入虎口,以为可以保住他,万一他伤心得不要命了,到头来还是一个没救下。只便宜我看一场好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