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7/8页)
她也没有打算,要从一只金表上,找到让自己心烦意乱的真相,只是无所寄托般的,下意识地把那金表,翻来覆去地看。
看了一会,就把金表搁在桌子上,饮了一口半温的参茶。
她忽然觉得哪里恍惚不对,把杯子放了,又拿起了金表,对年亮富说,「你过来,帮我瞧一瞧,这表的背面,是不是刻得什么?」
年亮富赶紧过来,弯着腰,眯起眼睛,使劲看了半日,笑道,「太太,我这眼睛,和你半斤八两呢。我看呢,是几个字,就是太小了,瞧不清楚。」
宣代云的视力,天生就不大好的,就说,「劳驾你,到里头梳妆柜右边的匣子里,把我的眼镜拿过来。」
年亮富取了来,宣代云戴上眼镜,对着表上的字再看,总算是看得清了。
这一看清,便是脊背上,刷地一层冷汗。
顿时做不得声。
年亮富还在眯着眼睛,把脖子伸着问,「太太,看清楚了吗?我瞧来瞧去,只瞧见一个,像是个白字。太太,你怎么不说话?」
半晌,宣代云抬起头,竟有些失魂落魄似的,视线也有些直了,嘶哑着声音说,「你们都出去。我累了,要静一静。」
年亮富就对年贵和年容一挥手,「太太发了慈悲,今天就饶了你们,出去罢。」
今天的局势,其实是对年贵不利的,年亮富这样顺手推舟,当然便宜了年贵。
年容就有点不甘心,小声说,「偷了东西,就这样算数,以后还有人偷,那怎么办?」
年亮富眼睛向他一厉,说,「你一个听差,要插手主人的事吗?」
年容便不敢说什么了,只能和年贵一起向太太鞠躬,退出房外。
年亮富搓着手,到宣代云跟前笑着问,「太太,我这件事,办得不差吧?」
宣代云却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年亮富一愕,笑着问,「我也要出去吗?」
宣代云说,「出去。」这两个字,隐隐有斩钉截铁的意思。
年亮富完全摸不着头脑,正琢磨着自己到底哪里行事不对,得罪了太太。
宣代云已忍无可忍地发作起来,拿手拍着桌子,一下比一下重,疯了似的吼起来,「出去!出去!出去!谁都不许在我跟前!出去!」
年亮富被吓得不轻,摆着两手说,好好好,我出去,我这就出去。
逃命似的走了。
宣怀风从白云飞的店里回到白公馆,才一下车,听差就从大门里出来,向他报告说,「宣副官,年宅打了电话过来,着急得很,说如果您回来,请务必立即到年宅一趟。催得很急呢。」
大家都很愕然。
宋壬问那听差,「有说什么事吗?」
听差说,「没有,就是说很急,再三叮嘱了,要宣副官尽快过去,不要耽搁。」
孙副官忽然一笑,说,「我有八九分猜到,年太太的喜事,恐怕是发动了。」
这样一说,宣怀风也觉得很有道理,兴奋地说,「和我想的一样呢。我就想,不知是小外甥,还是小外甥女。不行,我这就快点赶过去才是。」
宋壬说,宣副官,你赶过去做什么?女人下崽子,是忌讳男人在的。你就算过去了,也只能在外头,陪着你姐夫盲头苍蝇似的乱转,那感觉,才叫挠心。
孙副官笑道,「老宋当过爹的人,这话说得实诚。当初嫂子大喜的时候,想必你也在外头乱转,挠心挠个十足,是不是?」
宋壬也不否认,痛快点头说,「那是,真难受死我了。还不如让人割一刀痛快。」
大家听得有趣,都哈哈大笑起来。
宣怀风着实牵挂他姐姐,笑着说,「哪怕过去挠心也好,就算隔着墙,我这也算尽一份心了。孙副官,你忙你的,我带着宋壬到年宅去。」
说完,便又坐回汽车上,叫司机开去年宅。
宋壬虽是个大老粗,但也有他细腻之处,他想着,年家太太生孩子,自己这样的外人,总不好意思挤在她丈夫和弟弟中间,所以到了年宅,他就领着几个护兵,在门房那里坐了,只等着宣怀风出来。
宣怀风急冲冲地进去,远远看见年亮富在小院门口来来回回地踱步,便叫着问,「姐夫,姐姐怎样了?孩子出生了吗?」
年亮富见到宣怀风,只如得了珍宝一般,赶紧地迎上来,却又奇怪地问,「什么生了?你姐姐还未发动。你是哪里得的消息?」
宣怀风说,「听差说这边打电话找我,很紧急的样子,我自然以为是发动了。既没有发动,找我有什么事?」
年亮富张嘴欲说,又猛地止住了。
心想,这个小舅子,向来有些不合常理的。自己要是贸然开口,被这二愣子直接拒绝了,到时候再让太太斡旋,恐怕又增加了一番变数。如此,倒是让太太先开口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