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6/8页)

到了院门,年贵和年容还直挺挺跪着,这两人被淋了一身,已在太阳下晒了个半干,遭了一点罪,斗鸡性子也没那么激烈了,都后悔不迭,不该一时火烧了脑子,在太太面前失分寸,落到被别的听差看笑话的下场。

这一跪,也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

两人现在老实多了,见到年亮富扶着宣代云晃晃悠悠地从身边走过,不敢起来,也不敢擅自做声,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年亮富刚才回来时,就看见他们跪着了,只是当时心里焦急,不曾去管。

现在太太表示了要找小舅子求情,照年亮富来看,事情大有指望,毕竟白总长对他小舅子的意思,他早就看出了七八分。

当姐姐的声泪俱下,求得小舅子心软,小舅子再对总长撒了娇,还有什么不可解决的?

想到这,年亮富的心情也轻松了两分,便关注起那两个跪着的听差来。

他把宣代云扶回屋里,让她坐了,又拿软垫给她垫着背,就问,「年贵年容两个,哪里得罪了太太,让太太罚他们跪在外头?」

宣代云正为弟弟的事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排解,有丈夫陪着说说话,倒是可以避免自己胡思乱想,便回答说,「他们两个,仗着自己在这里做事,有一些年头了,越来越不像话。我知道他们平日总吵嘴的,今天更不堪,居然当着我的面,打起来了。你说,气不气人?」

年亮富于此最需要太太为自己解决难题的时刻,当然是百分之一百的,支持太太,顿时气愤地说,「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实在太过分了!我非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便走到门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骂,「狼心狗肺的东西,太太这个身子,还要受你们的气,她若是有个好歹,你们吃饭家伙就都别要了!给我滚进来!」

年容和年贵不敢迟疑,赶紧连滚带爬的进了屋,向坐在椅上的宣代云小心赔罪,仍不敢起来。

年亮富在宣代云身边,大马金刀地坐了,瞪着眼问,「你们今天,为什么打架?」

年荣说,「年贵偷了东西,被我抓到了。他不认,反骂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年贵立即嚷起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的?你冤枉人!」

年亮富拍着桌子说,「别吵!都安静!一个说完了,另一个再说。」

年贵是他的心腹,年亮富在外头包养女人,许多不方便年亮富出面的事,都是年贵帮忙做的。所以年亮富本来,是想让年贵先说的。

不料宣代云恰好此时开口,轻轻说了一句,「年容,你先说。」

年亮富便转了态度,坚定地说,「年容,你别怕,有什么就说什么。老爷太太一定公道处置。」

年贵望向年亮富的眼神,越发的可怜委屈了。

年容仿佛受到鼓励似的,不屑地瞥了年贵一眼,说,「我今天从年贵房外经过,刚好窗户开着,瞧见他在里面把玩什么东西。本来我也没理他,偏偏那么巧,屋子里太阳照进去,他手上玩的东西,映出一道光来,在我眼睛里一刺。所以,我就留意了……」

年亮富皱眉道,「问你们为什么打架,你前面唠叨这些干什么?又不是说故事,简单些说。」

年容回答一声是,接着说,「我一看,看见他手里玩的是一个金表。我就想,有一回舅少爷打电话来,还是我接的,他就说他掉了一个金表,还要我留意呢。年贵哪里买得起金表,一定是偷了舅少爷的……」

年贵在一旁,又不甘心地叫起来,「我没有偷!那是捡的!因为不知道是谁的,也不知道还给谁去。老爷,你是最知道我的,你要为我做主啊老爷!」

年亮富沉着脸说,「还没有说完,你嚷嚷什么?再这样,我也懒得问了,直接把你们两个,都送到警察厅去。」

送到警察厅,不管有罪无罪,都要脱一层皮的。

这话一出,年贵顿时就不说话了,只是恨恨地盯着年容。

宣代云问,「那个金表在哪里?」

年容指着年贵说,「就在他身上,我亲眼看见他揣到口袋里去的。我们刚刚跪在院门口,我就一直盯着他,要不盯着,说不定他就偷偷把贼赃给丢哪个角落了,好消灭罪证。因为我盯着他,他不敢丢。」

年亮富看着年贵,干巴巴地说,「拿出来。」

年贵哆嗦了一下,把手伸进口袋里,果然掏了一个金光灿烂的手表出来。

年亮富刚接过来,宣代云说,「给我看看。」

他就赶紧双手捧着,把金表送到了太太面前。

宣代云对于一个金表,平日是不放在心上的,可听说这可能是宣怀风丢的那个金表,不由就留意起来。

把金表拿在手上,仔细地看,那嵌的碎钻,精致的做工,一看可知,是极昂贵高级的洋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