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吉姆和坦坦(第5/9页)

吉姆必然又是出于工作的无奈去南部的,他应该是留恋柏林的,吉姆把柏林的公寓保留了一年,周末和假日时常回柏林。到南部去工作的吉姆有些变化,他很少谈交女朋友,更不谈婚姻了,吉姆倒是更多地直接谈想要孩子了。一次他回到柏林时,带了一打照片儿,不无得意又不无尴尬地扔给我:“看看吧,不少女人对我有兴趣,这个女人更是迷上我了,还疯疯癫癫跑到柏林来看我。”

我也不无尴尬地看着那些照片,都是一个个高挑的女人,有的女人看上去内在空洞,外表却很暴露,使我直觉地联想到妓女,但是我的理智谴责自己:我怎么能仅凭照片给人下定义呢?也许我的观念还带着偏见。但是我对照片上的女人没有任何想要了解的兴趣,反而又联想到不幸的菠格尔特。为了吉姆,我还是干着嗓子问:“这个女人是干什么的啊?”吉姆回答:“她在实习,做心理医生的助理,可是我看她自己就需要心理医生,不然怎么神经兮兮和我约会了几次,就说离不开我,还追我到柏林来。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哪个女人我都不爱,可是谁要是帮我生个孩子,我可以支付足够的抚养费。”

我记不清我第一次在德国公司打工的时候老板长什么样了,但他是很精干爽朗的那种人,所以他也爽朗地和我谈婚姻合同和子女抚养合同,我对他的话记得很清楚。他曾认真地告诉我,德国的法律规定,结婚后夫妻双方任何一方的收入都是共同财产,但是双方各自从各自家庭的继承财产另算,也可以通过双方签订协议来约定。他和他的妻子都想要孩子,妻子要孩子是觉得,女人再不生孩子,晚了就要不了了,而他认为有个小布丁在家里也挺热闹,怎么也跟着他的姓。但是孩子只要一个,他尤其重视孩子的抚养,因为挣钱的主要是他。在要孩子之前,他理性地计算过为培养一个孩子将要付出的经济代价。当孩子还小时,为了孩子的成长,他们决定妻子不工作,但是他和妻子也签订了合同,万一离婚,妻子不能以抚养孩子为名,永远不工作。妻子在孩子6岁上学以后必须兼职工作,妻子在孩子11岁之后必须重新全职工作。要不然,他认为自己做丈夫和父亲的压力就太大了,一个孩子会花很多钱的。

当我患了癌症时,医生告诉我,化疗并不影响生育,但是由于做了晚期癌症直肠彻底切除手术,怀孕还是有相当的困难和危险的。我内心深处的念头还是想再要一个孩子,为了孩子我不是不怕死,而是有克服一切困难的勇气。而当做放疗的医生告诉我,放疗之后不能再生孩子时,那真是我人生中又一重大打击,我想让儿子坦坦有个兄弟姐妹的愿望破灭了。那种做女人的失意和痛苦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人类生儿育女,除了传宗接代,延续生命,还有没有更高的追求和意义?我反思过自己,我活着,想生儿育女,最深的根源是因为我爱着生命。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是生命的悲观主义者,连我自己都觉得活着没有意思,我一定不愿再生儿育女。而我对生命的乐观,在我还不自觉的时候已经塑造成型,那是我的父母给予的,我那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给了我快乐的人生观。

一阵难受和晕眩袭来,吉姆现在开始这么轻率地谈论生孩子了。想当年,这曾经是我们之间多么严肃的话题,吉姆对我做母亲的要求多么高。而面对现实我又无可奈何,说不出任何话来劝慰吉姆。那天下午,吉姆和坦坦在动物园公园里踢足球,他们两个玩得那个起劲、那个疯笑!吉姆肯定压根忘记了他说过的和哪个女人要孩子的那些话。有好几次,吉姆对着坦坦喊道:“去把妈妈叫过来一起玩。”我一个人远远地坐在草地上看书,脑子里不断出现一个画面:吉姆和一个女人生了个孩子,那个女人走了,吉姆也根本管不了孩子。我就带着我的儿子和吉姆的孩子,但是我和吉姆不亲了,我只和吉姆的孩子亲,吉姆只和坦坦亲。

博登湖

我在德国开车,从来没上过高速公路,但我却从法兰克福独自开车五百多公里到达了德国的最南部,去看望住在博登湖边的吉姆。博登湖、黑森林是德国自然美景的标志。吉姆住的地方离湖边只要走5分钟,太美了。那周边的别墅全是有钱人盖的,每一栋的建筑设计都不同,我马上被迷住了,让吉姆打听哪些房子可以出租、哪儿是旅馆,我马上想着带中国人来度假。吉姆高兴地嘲讽我:“你就是太勤奋,脑子里都是生意经。”我一点也不介意:“那是因为这儿太美了,我要设计博登湖自行车游,带中国的大老总来休闲,收他们很多钱,带朋友们来就一分钱也不多收,我自己也一起玩,美的地方要和朋友一起享受,否则还是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