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与吉姆的婚姻生活(第8/9页)

这一夜我没有回家,而且决定永远不再回那个家,1998年总理选举的那一晚改变了我的命运。

我在激情中、压力下为自己的行为和决定找借口,我觉得最终和一个中国人生活并要一个孩子是对的,从零开始共同奋斗,想留在德国或者想回中国都能步调一致,进退自由。

两天后,1998年9月27日,施罗德先生在德国第14届联邦议院选举中击败科尔,当选为德国总理。

4年后,德国第15届联邦议院选举。施罗德政府面临困境,基民党和基民党当时的总理候选人施托依伯先生的呼声很高。

2002年9月21日,星期六我从中国回到柏林,家中书桌上放着9月22日举行的德国第15届联邦议院选举的公民投票,我的时差还没有倒过来,看那些德语的选举说明实在有些费劲,我不打算参加选举了。星期天,我约好了去朋友立新和贝恩德家,贝恩德开车来接我。路上,贝恩德问我投票了没有,我说没有。贝恩德开玩笑地用投票宣传语鼓励我:“您的一票就将决定谁当总理。”我看着表,说来不及了,现在离投票截止时间还差10分钟,贝恩德立即掉转了车头:“梅,我送你回去取选举票,你家旁边拐角的小学就是一个投票点。“17点58分,我投下了在德国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选举票。当晚,在立新和贝恩德家里,我们喝着啤酒,紧张地看着唱票结果,基民党和基民党当时的总理候选人施托依伯先生一路微弱领先,电视屏幕上两党党部都在准备庆祝,胜利有胜利的庆祝,失败了也有失败的庆祝,反正都是庆祝。而坐在电视机前的选举人因为自己真情地投出了一票,看到自己投票的党票数落后了,真的没有心思庆祝,连口中的啤酒都觉得分外苦。当唱票接近尾声时,历史发生了转折,社会民主党和绿党组成的德国红绿联盟以微弱多数胜出了。刚刚还情绪低落的立新、贝恩德和我激动地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好爽啊,贝恩德和我碰杯时大声欢呼:“梅,你的一票决定了谁当总理。”

我的一票决定了谁当总理吗?那我的命运又是由什么决定的呢?这将成为我终生难以回答的问题。

我们离婚了

处在失业压力下的吉姆终日神经兮兮,他最担心他的财产,担心我也许会成为他永久的负担。在我们开始分居的时候,吉姆要求我到律师公证处和他公证财产协议。根据德国法律,丈夫和妻子离婚,妻子如果没有工作,丈夫必须视情况而定继续支付前妻生活费。夫妻双方如果婚前没有财产协议,必须从法律上界定哪些财产是妻子应得的。我不是不懂这些符合逻辑的法律,但是我自有我的原则,对于我来说,吉姆提出分居,提出签订财产协议,这些都痛及灵魂,动摇了平等的婚姻基础。我来到德国,只梦想过爱情,没有梦想过金钱。因为有爱情,我梦想过有朝一日通过自己的奋斗用双倍的成功、双倍的金钱来使这份爱情圆满。现在壮志未酬,婚姻却要破裂了,我既伤心又恐惧。也许,正是这种压抑和恐惧导致了几年之后癌症的爆发,但是当时我全然不知,我咬着牙全部放弃,同意一旦和吉姆离婚,不要他的分文财产,分文不要他抚养。我毫不迟疑地在吉姆的律师起草的财产协议上签了字。

这个财产公证协议,我除了知道内容是要我放弃财产,文字我一个字也记不清楚。

走出公证处,我既心痛又轻松,想着到德国时我也是一无所有。如今,我和吉姆的那些存款单毫无关系了,那些存款单上都写着,如果吉姆去世,我是第一继承人,但我一点都不想当那个第一继承人,因为这竟然是和吉姆的死联系在一起。

我在一夜之间怀上了一个孩子,一个中国人的孩子,这个孩子不是一个事故,而是我的决定,不管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我是个敢于做决定的女人,而且为自己的决定承担责任,付出代价。

决定要孩子,就决定了别无选择地要和吉姆离婚。本来离婚双方都可以请律师,其目的当然是双方通过自己的律师维护各自的权益,如财产分配、抚养费等。由于我除了吉姆愿意给我的,我什么也不要,所以我连律师也不请了,任由吉姆的律师处理。多年以后,我的一位女友不厌其烦地向我讲述她的离婚故事,她从事高雅艺术,喜欢自己的工作,但遗憾的是收入不高。她的丈夫,准确地说是前夫曾经做过房地产推销,推销得不错,他们家也就有了两套房,但是她高雅的情调渐渐和做房地产推销的丈夫不合拍了。尽管丈夫最后也放弃了房地产推销,考上了研究生,但是丈夫又成了没有收入的穷研究生,她有了一位更高雅的情人,和丈夫协议离婚了,她郑重地说,房产是一人一半分的,而她颇为同情丈夫,知道丈夫还有一些现金,就不提和丈夫分了。我很为女友叙述时优雅从容的风度吃惊,女友自己有了情人,房子是前夫当年推销房地产时收入高买的,现在前夫读研究生没有收入,对这些,女友似乎毫不自责。但是,我知道,从法律上讲,女友是无辜的、有道理的,尽管她有了情人,尽管是她要和丈夫离婚,但是他们婚姻中的财产还是共同的。至于我一贯的法则,我和吉姆离婚,却不和吉姆分财产,那其实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