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4/4页)
萨拉。
瑞秋。
安托万。
彩色布条变得模糊了起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哭泣。
“求你了,上帝。”她开始祈祷,抬起头望着点缀着尚未成熟的苹果的多节树枝上系着的布头、蕾丝和纱线。在她爱的人一个个离去时,祈祷又有什么用呢?
她听到摩托车的声音沿着马路传了过来,停在了勒雅尔丹宅院的门口。
几分钟之后。
“夫人。”
她转过脸来面对着他,“你的鞭子呢,上尉先生?”
“你也去了那里吗?”
“鞭笞法国女人的感觉怎么样?”
“你不会觉得我愿意那么做吧,夫人。这让我觉得恶心。”
“可你还是去了。”
“你也一样,这场战争把我们全都放在了自己不喜欢的位置上。”
“你们德国人才不会这么想呢。”
“我试着帮过她。”他说。
听到这一点,薇安妮感到一股怒火从胸膛里喷射了出来,悲伤也再一次涌上心头。他试过拯救瑞秋,要是她们听了他的话,把瑞秋再藏久一点就好了。她摇晃了一下,贝克伸出手来扶住了她。
“你说过让我把她藏在到第二天的早上,她在那个可怕的地窖里待了一整天。到了下午,我觉得……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冯·李希特调整了时间表。火车的时间出了问题。”
火车。
瑞秋挥手向她道别。
薇安妮抬起头来看着他,“他们要把她送去哪里?”
这是她向他提出的第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
“德国的一个囚犯劳动营。”
“我藏了她一整天。”薇安妮重复着,仿佛这话眼下还有什么意义似的。
“国防军已经身不由己了,现在是盖世太保和党卫军当权,他们比士兵更……残忍。”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我也是去执行命令的,她的孩子们去哪儿了?”
“你们边境检查站的德国人从背后开枪打死了萨拉。”
“天哪。”他嘟囔着。
“我把她的儿子带回来了,阿里为什么不在名单上?”
“他是在法国出生的,而且不满十四岁,他们不会驱逐法籍犹太人的。”他看着她,“目前还不会。”
薇安妮松了一口气,“他们会不会来找阿里?”
“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驱逐所有犹太人的,不论年龄或出生地。等到那时,家里住着犹太人对你来说就十分危险了。”
“孩子,驱逐,孤身一人。”尽管她已经目睹了这么多,恐惧还是令她感到有些难以置信,“我向瑞秋承诺过会保证他的安全。你会告发我吗?”她问。
“我不是个残忍的人,薇安妮。”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她的教名。
他靠了过来。“我想要保护你。”他说。
这是他所能说出的最糟糕的话了。尽管她已经孤身很久了,此刻却真正感觉到了自己的孤单。
他触碰着她的上臂,几乎是在爱抚她。她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像被电击了一样,情不自禁地望向了他。
他紧靠着她,距离她只有一个吻的距离。她只需给他一点点的鼓励——一次呼吸,一个点头,一次触碰——他就能缩小他们之间的差距。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她只想得到安抚,有机会去遗忘。她微微向前靠了靠,让自己足以闻到他的鼻息,感觉它轻扑在自己的嘴唇上。她一下子回忆了起来——伴随着一股怒火——她推开了他,害得他踉跄了几步。
她用力擦着自己的嘴唇,仿佛它们曾与他的嘴唇碰触过似的。
“我们不可以这样。”她说。
“当然不可以。”
可当他望向她时——而她也望着他——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某些比亲吻错的人更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在了彼此之间。
那就是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