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5/6页)
南瓜不在桌旁,她在自己的旅行箱里翻找东西。我张了张口想说话,但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我只好清了嗓子再度开口。
“南瓜,打扰了,”我说,“只要一小会时间……”
她不太想停下手里的活,但她还是放下乱七八糟的箱子,和我走到门厅里。我把她带到走廊上,走了几步,回头对她说:“南瓜,我想求你帮忙。”
我等着她说她很乐意帮我,但她只是拿眼瞅我。
“我想你不会介意我请你……”
“说吧。”她说。
“大臣和我要出去散散步。我会把他带到老戏院里,然后……”
“为什么?”
“那样他和我就能单独相处。”
“大臣?”南瓜难以置信地说。
“我过后会解释,但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我要你把延带去那里,还有……南瓜,这听起来很奇怪,我要你们发现我们。”
“你什么意思,‘发现’你们?”
“我要你找个法子,把延带到那里,打开那扇我们早先看到的后门,这样……他就看见我们了。”
我解释的时候,南瓜留意到大臣等在另一条绿叶遮盖的通道上。她又看着我。
“小百合,你到底要干什么?”她问。
“现在我没有时间解释。南瓜,但这非常要紧。说真的,我的整个未来就在你手里。搞清楚,只要你和延——不是会长,看在老天的分上,也不能是其他人。你要我怎么报答你都可以。”
她久久地看着我。“又要南瓜帮你忙了,是吗?”她说。我拿不准她这话什么意思,但她没有解释就离开了。
我不能肯定南瓜是否答应了帮忙,但我此时只能去找医生打针了,就这么说吧,唯有指望她和延会出现。我在走廊上找到大臣,一起朝山下走去。
我们绕过马路上的拐弯处,旅馆已经在我们身后了,我不由想起那天豆叶在我腿上划一刀,然后带我去见螃蟹医生的事。那天下午,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现在我又感到了同样的恐惧。我的脸被午后的阳光晒得发烫,好像是离烧烤炉太近了似的。我看了大臣一眼,汗水从他的额角淌到脖子里。如果一切顺利,他很快就会把这个脖子靠到我的……想到这里,我从和服腰带里拿出折扇,给我和他摇扇降温,一直扇到手酸为止。大臣似乎不知所以,他清了清喉咙,仰首看天。
“大臣,您能和我进来一会儿吗?”我说。
他好像不解其意,不过我走上房子一侧的通道时,他也就跟在后面。我爬上石梯,为他开了门。他犹豫了一下就进去了。如果他这辈子都在祇园里混,他当然会明白我的想法。因为如果艺伎把一个男人引到偏僻之处,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名誉置于险地,一流的艺伎更不会轻易做这等事。但是大臣仅仅是站在戏院里的一块阳光地上,像是在等公交车。我把折扇塞回腰带,双手抖个不停,不知道自己能否把计划坚持到最后。关门的简单动作耗尽我所有力气,接着我们站在屋檐间漏入的惨淡光线下。大臣仍然一动不动,脸朝着舞台角落里的一堆稻草垫。
“大臣……”我说。
我的声音在不大的厅里回响不绝,我之后就放低了音量。
“我知道您曾为我的事和一力亭茶屋的女主人谈过。是吗?”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大臣,如果可以的话,”我说,“我想告诉您一个关于艺伎和代的故事。她已经不在祇园了,但我曾经和她很熟。有个重要人物——就像您,大臣——一天晚上见到了和代,非常喜欢她,于是每晚都来祇园看她。几个月后,他提出要当和代的旦那,但茶屋的女主人却道歉说这是不可能的。这人非常失望,但有天下午和代把他带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那个地方和这个空戏院很像。她对他说……即使他不能当她旦那……”
我刚说到最后一句话,大臣的神色就变了,好似云彩四散,阳光照遍山谷。他笨拙地向我走来。我的心怦然而跳,好像有面鼓在耳朵里敲。我禁不住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闭上了眼睛。我再度睁开眼时,大臣已经近在咫尺,我们几乎肌肤相触,我觉得他脸上湿答答的肉都擦着我的面颊了。他慢慢地靠近我,直到我们贴在一起。他大概想用胳膊把我推到木地板上,但我阻止了他。
“舞台上灰尘太多,”我说,“您得从那儿拿个垫子过来。”
“我们到那边去。”大臣回答说。
如果我们躺在角落里的垫子上,延即使开门也不会在阳光下看到我们。
“不行,”我说,“请拿个垫子过来。”
大臣照我说的做了,接着垂手而立,眼看着我。直到此刻之前我还存有半分幻想,幻想有什么能够阻止我们,但现在我知道什么都不能了。时间过得真慢。我的双脚从漆草履里脱出来,踩在垫子上,好像别人的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