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路易·施谢尔巴科夫的父母和他约法三章:如果他们把他留在家里让保姆看管,他就得自己解决晚饭问题。小小年纪的他已然厨艺了得,远在他妈妈的水平之上,几乎和他爸爸不相上下。今年秋季他就上一年级了,到时候他们就会开始允许他在有大人在的情况下使用电炉,其实现在他就已经可以使用微波炉和吐司烤箱了,还有银质刀具,只是不能碰那几把锋利的刀。他用厨房剪刀切起牛肉干来相当熟练。
今晚他的父母要去华盛顿,因为母亲要在那儿领奖。她荣获了植物学联合会颁发的植物生态学奖。整整一周,路易逢人就说:“妈妈拿到了屁股阿尼克[1]联合会颁的奖。”他这样说着,然后自己笑得满地打滚。大多数人对此只会报以礼貌的一笑,但要是他父亲听到后会和路易笑得一样厉害。他父亲大笑的时候,外眼角会向上勾起来。路易笑起来眼睛也会那样,他还遗传了他父亲的黄色直发。他妈妈的塞尔玛姨妈说他和他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甚至看上去有点滑稽,但路易看不出这有什么滑稽的。她是在说他没有父亲那样的大块头手臂肌肉吗?但他也快了。
他把两片面包放进吐司烤箱里,然后把小矮凳拖到食物橱柜前,站到上面取下一罐沙丁鱼。他并不是那么喜欢吃沙丁鱼,但他喜欢用那个小小的拉环打开罐头。开了沙丁鱼罐头后,他从厨房台子上的果盆里拿起一根香蕉,因为香蕉是不可思议的食物,他剥开皮,用一把银质刀把香蕉切成片状。然后他走到外面的平台上,喊道:“我们有四季豆吗?”
“什么?没有!”他母亲在她和父亲的那间房里回喊道。
“太糟糕了。”他喃喃自语。在外公家时他经常吃四季豆,外公会把它们和一大堆其他东西捣碎搅拌在一起。他喜欢四季豆那种味道。
“你要四季豆做什么?”他母亲大声问他,然后她又压低声音加了一句,“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我不能穿裤子去。”
“但这是正式场合啊,”他父亲对她说道,“我自己就穿了西装呢。”
“你至少有时还会穿正装。而我看上去活像被某个神经病小孩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宠物狗。”
路易回到厨房,再次爬上小矮凳,取下挤压瓶装的番茄酱。来点红色应该不错,他想。红色、银色和淡黄色,番茄酱、沙丁鱼和香蕉。“绿色食物在哪儿呢?”他爸爸总喜欢这样问,但他妈妈会说:“哦,消停一下吧。我知道有的小孩直到上大学之前都只吃白色食物[2],他们也长得好好的。”
大多数时候,他的保姆就是外公,因为邦妮阿姨已经嫁给了她的私人教练,婚后搬去新泽西生活了。外公家里有一本纸页泛黄的老书,名字叫《写给青少年的有趣科学事实》,当外公坐下来休息时,他就会拿来这本书念给路易听。尽管路易听得似懂非懂,但这总让他感觉自己备受重视与关爱。但今晚外公也要去华盛顿,塞尔玛姨妈、巴克莱姨夫和塞隆舅舅也一起去,所以路易就只好到楼下和刘太太一起待着。
不过,这样也行。刘太太会让他喝可口可乐,她的朋友墨菲太太有个玻璃门板的橱柜,里面放着些很酷的稀奇玩意儿:一个水晶镇纸,里面飞舞旋转的不是雪花片而是金子做的星星;一个顶上是开着的,里面会喷出一只只微型的白色大象的鲜红色浆果;还有一个顶部是褐色的鞣料木晴雨指示箱,指示箱有好几扇小门,其中一扇会出来一个小人——预测晴天会出来一个女人,预测下雨会出来一个男人,然而几乎所有时间出来的都是那个女人,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喷水壶,而男人则总是站在后面的阴影里,撑着一把指甲大小的雨伞——即使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也是如此。路易的爸爸说这真是太不精确了。
刘太太说什么都不肯收他父母给的托管费,因为她说她是路易的姑姑。小时候,路易还真以为她是他姑姑呢,因为他俩的名字几乎一模一样,但妈妈向他解释说,刘太太只是一位名义上的姑姑。墨菲太太也是,因为他们住的这个房子是她的,尽管路易的外公很想让他们搬去和他一起住。但路易的妈妈说她不想搬家。她说她在这里都住了十一年了,一切都让她称心如意,他们为什么还需要更大的空间呢?只会增加打扫卫生的负担,爸爸表示完全赞同。
路易从吐司烤箱里取出吐司,把它们放在台子上,在一片吐司上盖上香蕉片,然后再铺上沙丁鱼,一条一条整整齐齐地排放,然后再把番茄酱按竖波浪形状挤在香蕉和沙丁鱼上面。最后他把第二片吐司放在第一片上面,用力压下去,大功告成,然后他从抽屉里找出一个三明治盒,把三明治装了进去。刚才压面包时,有点番茄酱溅出来洒在了台子上,但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