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无论你去哪儿,你做过的事都跟着你(第2/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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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店面位于镇上的繁华地带,被一家文具店和一家巧克力专卖店夹在当中。时值十一月,生意冷清,给几位春夏季的客户做完回访以后,我整个上午都在网购自己根本不需要的东西。一个女人究竟要有多少条黑色直筒连衣裙才够穿?假如你是我,答案是“非常多”,我最后一次清点数目时是十七条。婚礼策划人在婚礼上总是穿得像参加葬礼一样。我正在琢磨露比那番“每个新娘都很惨”的言论,弗兰妮和韦斯走进了我的店门。他们没有提前预约,不过在这个时节,他们也没必要预约。

弗兰妮全名叫弗兰西丝·林肯,二十六岁,却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她容貌娇美,可是不知怎的,总给人一种面团没发酵好的感觉。她是名幼儿园老师——这还用说嘛!世上实在找不出比她长得更像幼儿园老师的人了——不过她说她现在休假。韦斯的全名是韦斯理·韦斯特——就凭他这个名字,我推断他的父母很不讨人喜欢,不禁想见识一下这两位是何方神圣。韦斯是名房地产经纪人,他告诉我,他的办公室离我的门店很近,不过我之前从没见过他。他说他有志于从政:“我只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那语气像是在谋划一件大事,他似乎觉得我既然要为艾力森泉未来的大人物策划婚礼,就不应该对此毫不知情。他二十七岁,握手用力得过了头——兄弟,你装模作样给谁看呢?我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客户,这两位也算不得与众不同。婚礼总能让人不知不觉就落入旧观念里丈夫和妻子的窠臼。

“我们本想雇个城里的策划人。”韦斯说。“城里”指的是波特兰,话里透着瞧不起人的意思。

“我就是城里长大的。”我面带微笑地说。

“但我转念一想,为什么不找个本地人呢?我是说,我每天都会路过你的办公室,这里装扮得很漂亮,你把一切都布置得非常整洁、雪白,我很喜欢。而且,因为我想参与市议会的竞选,所以我想了解一下本地的生意,也就是我的选民,你懂的。这个季节你的生意恐怕有些冷清吧。”

我问他们有没有确定日期。

他看看她,她也看看他。“我们想一年后结婚,明年十二月,”她说,“这样时间够吗?”

我点点头:“足够了。”

“她觉得冬季婚礼很浪漫,”他说,“但我更看重它的性价比。我们可以随便挑地点,而且价格只有夏季的一半,我说得对吧?”

“不是一半,不过的确会便宜很多。”我说。

“冬季婚礼就是很浪漫,你不觉得吗?”她说。

“我同意。”我说。新娘和伴娘往往冻得半死,而且,要是遇上雪天,外地宾客有一半都不会来。我想这多少带些捉摸不定的浪漫色彩。不过,冬季婚礼的照片总是效果绝佳,而且我觉得照片给人留下的印象总是比婚礼本身更加深刻。总而言之,他们都是大人了,我可不会说错话,白白断送一单冬季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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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个星期以后——可能是他们去拜见过大城市里的婚礼策划人之后——他们约了第二次到店时间,跟我签合同,再付一笔定金。这次来的只有弗兰妮自己,这其实没什么不寻常的,不过他的缺席倒让弗兰妮十分尴尬。“这样古怪吗?”她问,“这看起来是不是不太好?我是说,他也应该来,对不对?”

“一点儿也不古怪,”她把支票递给我的时候,我说,“到头来我经常只跟夫妻中的一方沟通得比较多。毕竟谁也没有分身术。”

她点点头:“他在带客户看房子,”她说,“什么时候看房子不总是他说了算。”

“我完全能够理解,”我说,“他是怎么向你求婚的?我好像没问过你。”我把她的合同放进了文件柜。

“哦,那浪漫极了,”她说,“浪漫”是她的口头禅,“起码我觉得很浪漫。不过等我讲给你听,你也许会觉得很古怪。”“古怪”也是她的口头禅。

他是在她母亲的葬礼上向她求婚的。不是葬礼中途,而是葬礼刚刚结束后。我估计是在公墓的停车场,但我并不确定。她悲痛欲绝,哭个不停,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这时他单膝跪地,说了一番话,大致是“好了,这不该是你这辈子最悲伤的一天”。真让人反胃。不过,我猜他的本意可能是好的,但这目前仍然是让我对他印象最差的一件事。有没有搞错啊,有些日子就应该是你这辈子最悲伤的一天。再说,让她在母亲刚去世时就作出重大的人生决策真的好吗?我并不了解这两个人,但听上去他好像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乘虚而入了。我不禁有点开始讨厌韦斯·韦斯特。只是稍微有点讨厌,而且才刚开始。合作到最后,我通常都会讨厌新郎,不过一般没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