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章(第7/8页)

格扎维埃尔的眼睛射出一道光。

“留着您的礼物。”她粗暴地说,“从这里走开,立即走开。”

弗朗索瓦丝迟疑了一下。

“看在上帝的分上,滚开。”格扎维埃尔说。

“我走。”弗朗索瓦丝说。

她穿过走廊,像一个盲人一样蹒跚地走着,热泪盈眶:“我嫉妒她。我夺去了她的热尔贝。”泪水和话语像烧红的铁块一样在燃烧。她在长沙发上坐下,痴呆地重复着:“我做了这些。是我。”在黑暗中,热尔贝的脸像一团黑火在燃烧,地毯上的信像一纸罪恶的条约那样卑鄙。她把手绢放到嘴唇上。一股灼热的黑色熔岩在她的血管中流淌。她想去死。

“永远是我。”会有黎明,会有第二天。格扎维埃尔将动身回鲁昂。每天早晨,她在外省一幢阴暗房子中醒来,内心充满绝望。每天早晨,这个可憎的女人弗朗索瓦丝将在她心中复活。她看到格扎维埃尔因痛苦而变了样的脸。我的罪恶。永远存在。

她闭上眼睛。泪如泉涌,滚烫的熔岩流淌着,烧毁了她的心。很长时间过去了。在另一块遥远的土地上,她猛然看到一个明亮、温柔的笑容:“那好,亲吻我吧,愚蠢的小热尔贝。”风在呼啸,奶牛在牛棚里摇晃着它们的锁链,一个信赖的年轻脑袋靠在她肩上,嘴里说着:“我很高兴,我多么高兴。”他给了她一朵小花。她睁开眼睛。这个故事也是真实的,像潮湿的草地上清晨的风一样轻柔、温情。这无辜的爱情怎么变成可鄙的背叛?

“不,”她说,“不。”她站起来,走近窗户。人们用锯齿状的黑色铁罩盖住了路灯的球形灯罩,像威尼斯的半截面具。它的黄色灯光像人的目光。她转过身,打开灯。她的形象顿时出现在镜子里。她对着它:“不,”她重复着,“这个女人不是我。”

这是一个冗长的故事。她注视着自己的形象。长期以来,人们试图破坏她的形象,它像命令那样刻板,像冰块那样朴实无华、纯洁无瑕。在空洞的道德中,她是忠诚的、被蔑视的、执拗的。而她曾说:“不。”但是她说得很轻。她偷偷地亲吻了热尔贝。“不是我吗?”她往往被诱惑,但迟疑不决。现在她掉入了陷阱,她受到这颗在暗处等待时机吞没她的贪婪良心所支配。嫉妒、背叛、罪恶的女人。人们不能用隐私的话语和悄悄的行为来为己辩解。格扎维埃尔存在着,背叛行为存在着。我罪恶的形象活生生地存在着。

它将不再存在。

猛然弗朗索瓦丝的心完全平静了。时间刚停止流逝。弗朗索瓦丝形单影只地待在冰冷的天空中。这是一种如此庄严、如此永恒的宁静,以至酷似死亡。

不是她就是我。那将是我。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浴室里的水在流。格扎维埃尔回到房间。弗朗索瓦丝走向厨房,关掉了煤气阀门。她敲了敲门。也许还有一种逃避的方法……

“为什么您还回来?”格扎维埃尔问。

她在床上,胳臂肘撑着枕头。唯有床头灯开着,在床头柜上,一小管颠茄药片旁准备着一杯水。

“我希望我们再谈谈。”弗朗索瓦丝说。她走了一步,背靠在上面放着煤气灶的柜子上。

“您现在打算干什么?”她问。

“这与您有关吗?”格扎维埃尔说。

“我对您犯有罪。”弗朗索瓦丝说,“我不要您原谅我。但听着,不要使我的错误无法挽回。”她的嗓子因激动而颤抖。如果她能说服格扎维埃尔……“长期以来,我除了您的幸福没有其他牵挂,可您从不想到我的幸福。您很清楚,我不是没有理由的。看在我们过去的分上,您再努力一下。给我一个机会,使我不感到自己罪恶深重。”

格扎维埃尔茫然地看着她。

“继续在巴黎生活。”弗朗索瓦丝接着说,“重新开始您在剧院的工作。您到您愿意去的地方安顿,您将永远看不见我……”

“我还接受您的钱?”格扎维埃尔说,“我宁肯立即去死。”

她的声音和表情不留下任何希望。

“请宽宏大量些,请接受。”弗朗索瓦丝说,“请解脱我毁掉您前程的悔恨。”

“我宁愿去死。”格扎维埃尔激动地说。

“至少,再见见热尔贝。”弗朗索瓦丝说,“别不对他说清就斥责他。”

“要您来给我忠告?”格扎维埃尔说。

弗朗索瓦丝把手放在煤气灶上,打开了开关。

“这不是建议,这是恳求。”她说。

“恳求!”格扎维埃尔笑了起来,“您别白费时间了。我不是好心肠的人。”

“好吧。”弗朗索瓦丝说,“永别了。”

她向门口走了一步,默默地凝视了一下这张孩子气的苍白脸庞,她将再也看不见它活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