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14(第9/13页)

我抓得更紧。“请听我说完,我求求您!请您听我说,我参加的那个可怕的骗局,是理查德·里弗斯设的,那个混蛋!他现在正笑话您呢,先生!他正笑话我们大家!他偷了大笔钱跑路了。他弄到了一万五千镑!”

我抓着他的衣角不放。我的声音又高又尖,像狗在狂叫。斯彼勒护士用手臂勒住我的脖子,克里斯蒂医生用手掰开了我的手指。格雷夫斯医生也来帮他。我感觉到他们的手,就尖叫起来。我想,我看起来一定像是疯了。这是因为,我说的全是真话,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说胡话,这让我难受极了。我高声尖叫,克里斯蒂医生像以前一样掏出了哨子。铃声响了,贝茨先生和贺吉斯先生戴着棕色的纸袖套跑了出来,贝蒂呜呜地哭。

他们把我关进了垫子房,但这次让我穿着裙子和胶靴子。他们给了我一大碗茶。

“等我放出来,你们就知道后悔了!”他们关门的时候我说,“我在伦敦有个妈妈,她会到每栋房子里找我的!”

斯彼勒护士点点头。“是吗?那她就不单是你妈妈,还是我们这儿所有女疯子的妈妈。”她哈哈大笑。

我觉得,那味道发苦的茶里,肯定下了安眠药。我睡了一整天,要不就是两天。我最后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都傻了。我被他们架着,跌跌撞撞回到房间。克里斯蒂医生来查了房,他握住我的手腕。

“今天你安静些了,里弗斯太太。”他说。因为安眠药和昏睡,我口干舌燥,舌头几乎粘在了嘴巴里。我费了好大劲才说出:

“我不是里弗斯太太!”

我说出来之前他就走了。

他走之后,我的头脑慢慢清醒了。我躺在床上,开始想事儿。上午我们得在房间里待着,得保持安静——如果愿意看书的话可以看——培根护士看守着我们。我想,这疯人院里的书肯定都被疯子们看完了,因为她们都跟我一样,睡在床上,啥也不做。只有培根护士坐着,把脚跷在凳子上,捧着本杂志在看,不时舔一下红肿的手指翻一页,不时咯咯地笑。

到了十二点,她放下杂志,打了一个大哈欠,然后带我们下楼吃饭。另外一个护士过来帮她,“快点,快点,”她们说,“别拖拖拉拉。”

我们排队走下去,白脸老女人——威尔逊小姐——紧跟在我后面。

“你别怕,”她说,“怕那个——你别回头!嘘!嘘!”我感到她的呼吸喷到我后脖子上了,“别怕你的汤。”她说。

我加快了脚步,离培根护士近一点儿。

她带我们走进餐厅,餐厅里响着铃声。我们这一队走进去的时候,其他护士带着她们管辖房间的病人也加入了我们。这疯人院里关的女人,有六十个左右。我被关了垫子房以后,看见这些人,都觉得是可怕的一大堆人。她们都穿得和我一样,我的意思是一样差,各种衣服样式都有。她们中有的人头发被剃光了,有的没牙了,或者牙齿被拔了,有的人有伤口或者青肿,还有些人戴着帆布袖套或手笼,总之,这些让她们看起来更像疯子了。我也不是说她们不是疯子,她们各有各的疯法。反正,在我看来,她们跟一群马蝇差不多。其实呢,疯子跟江湖骗子一样,有各种不同的疯法和骗法吧。有的人完全疯癫了;有的人,大概有两三个吧,跟贝蒂一样,只是傻了。有的人大声骂脏话,有的人就是抽风。其他那些就只是整天愁眉苦脸——她们走路,眼睛只看地下,坐着,手只是放在大腿上,嘴里不是嘟嘟囔囔就是叹气。

我和她们坐在一起,吃了疯人院给的饭。跟威尔逊小姐说的一样,午饭就是汤。我小口小口喝着汤,看见她看着我,对我点头,但我不想回望她。我谁都不想望。前几天我吃了药,又钝又傻。现在我清醒了,人就有点恐慌——心里着急害怕——我会出汗、抽搐、乱发脾气。我看着门和窗想,要是我找到一扇窗子只装了窗玻璃,我就冲过去。但是,所有的窗子都装上了铁栏杆。我不知道要是这儿失火了该怎么办。门上装的都是普通锁,要是我有合适的工具,应该可以撬开。但我什么工具都没有,连个发卡都没有,也没有能做成工具的材料。我们用的汤勺是白铁的,软得跟橡皮似的,用来挖鼻子都不行。

吃饭时间是半个钟头。我们被护士们和几个壮汉看着——除贝茨先生和贺吉斯先生外,还有一两个男的。他们站在墙边,不时在桌子之间走动。有个人走近的时候,我哆嗦了一下,举起手说:

“先生,请问,医生们在哪儿?先生,能让我见见克里斯蒂医生吗,先生?”

“克里斯蒂医生忙着呢,”他说,“安静。”然后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