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0(第10/12页)
甚至我舅舅的那些书也变了,这是最心乱,最最让我心乱的事。我曾以为它们不过是死书,而现在,那些字句——就像墙上那些形状——开始动了起来,具有了意义。我开始咬字不清,甚至结巴。我忘了我读到了哪里。舅舅尖声怒骂,从书桌上抓起一块黄铜镇纸向我掷来。这让我镇定了一会儿。但是,有天晚上,他叫我读一段作品……理查德一手掩嘴旁观着,脸上显出看笑话的表情。因为,这作品描述的是,当身边没有男人时,一个女人能用来取悦另一个女人的各种招式。
“她把唇和舌压了上去,然后,伸了进去——”
“你喜欢这个吗,里弗斯?”舅舅问道。
“我坦白,先生,我喜欢。”
“是啊,很多男人都喜欢,不过这丝毫不合我口味。虽如此,我也乐意了解一下你的兴趣。当然了,在索引里,我会全面列入这个主题的内容。继续读,莫德,继续读。”
我继续读。甚至在理查德那阴暗的、折磨人的注视下,我无法自控地被那些句子撩拨了。我的脸红了。我感到羞耻。想到那些被我藏入心中的秘密,到头来也不过被打上下流可悲的烙印,收入我舅舅的书架,我便感到羞耻。每天夜里,我离开客厅,走上楼梯——我用穿着软鞋的脚尖着地,慢慢地踏上每一级阶梯,如果我步伐均匀,便觉得安全。然后我就站在黑暗中。当苏来为我更衣,我用尽全力克制自己,冷静地接受她的触摸,就像蜡制的模特,接受裁缝灵巧的、不带情感的双手的触摸。
然而,即使是蜡做的躯体,在温暖的手指的抚摩下,也会融化。终于,在那一个夜晚,我在她手中融化了。
我开始做一些难以启齿的绮梦,每次从梦中醒来,心里都混杂着欲望和恐惧。她有时会惊醒,有时不会。她若是醒了,会对我说一句,“快睡吧,”我有时能睡去,有时不能。有时我会起身,在房内四处走动,或吃一点安眠药。那天夜里,我吃了安眠药,回到她身边躺下。但我没有坠入昏睡,而是更混乱了。我想起最近为舅舅和理查德读的那些书,现在它们借着语句和片段,重回我眼前——她的唇和舌压了上去——拉住我的手——臀、唇和舌——用力插入——握住了我的乳房——阴唇大开,我那小巧的——她那小巧的阴户——
我无法让它们消音,我几乎能看见它们,黑暗地集结,从苍白的书页上飞起。它们交织,汇流,聚成一团。我以手掩面,不知道这样待了多长时间。我一定是发出了什么声响,或是动作,因为当我把手放下,她已经醒了,正看着我。虽然床上一片漆黑,我知道,她在看着我。
“快睡吧。”她说,声音低哑。
我感觉睡袍里的双腿赤裸裸的。我感觉到两腿相接的那处地方。我感觉到那些字句,仍在眼前聚合起伏。而她躯体的热度,正沿着床单织布的纹路,一寸一寸,向我靠近。
我说,“我怕……”
她的呼吸变了。她的声音变得清澈、友善了。她打了个哈欠。“怎么了?”她说。她揉揉眼睛。她把额前的头发拨到后面。她要是任何别的姑娘而不是苏就好了!她要是阿格尼丝就好了!她要是一个书里的姑娘——!
姑娘们轻言爱恋,书就得写成那样。
臀、唇和舌——
“你觉得我好吗?”我说。
“好,小姐?”
她就是如此认为。这曾为我带来安全感,现在却变成了陷阱。我说,“我希望——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小姐?”
告诉我一个拯救你的方法,拯救我的方法。房间黑暗如墨。臀、唇——
书中,姑娘们轻言爱恋。
“我希望,”我说,“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在新婚之夜,妻子应做什么……”
开始时,这很容易。归根到底,舅舅的书里就是这样的路数:两个姑娘,一个聪明练达,一个未谙世事……“他会想要,”她说,“吻你,拥抱你。”这很容易。我说出我的台词,她——只要稍加引导——就说出了她的。那些在空中起伏的字句,沉回书中。这很容易,这很容易……
她支起身子,吻下来,她吻了我的嘴。
我曾感受过男士们的吻,他们干燥的嘴唇,呆板地吻在我戴了手套的手背上,脸颊上。我也强忍过理查德那湿漉漉的邪恶的吻,在我掌心。而她的嘴唇是清凉、光滑、湿润的。她的嘴与我的并未吻得严丝合缝,但它渐渐变得温暖湿润了。她的头发跌落到我脸上。我看不到她,我能感到她,尝到她。她的味道是带着睡意的,微酸的味道。太酸。我张开嘴——我想呼吸,或吞咽,或移开。但是这呼吸、吞咽或移动,却仿佛令我把她吸进了嘴里。她也张开了嘴,她的舌伸入我口中,触到了我的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