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要离婚,我要和赵文恭离婚(第8/14页)
彭陵野见她只吭了一声,又不说话,再一次主动开口,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闲话,把自己的见闻讲给她听。方子衿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无论如何,得断了他的念头。她鼓起勇气对他说,陵野,你心里想的,我明白。但是,也请你替我想想。现在是么时期?你天天往我这里跑,人家如果说我勾引自己的学生,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大概不希望我成为第二个余珊瑶吧。
彭陵野说:“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爱你。”
“你可以不管,你只有一个人。”方子衿说:“我还有女儿,我不能毁了自己也毁了她。”
彭陵野仍然不肯离开。方子衿不忍心说太重的话伤害他,似乎不说重话,又没法令他离开。正不知所措时,听到外面有一个人在打听:麻烦问一下,方子衿方老师住在哪里?方子衿赶出去,见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她说,我就是方子衿,你是?年轻人说,是容管家叫我来的,有急事,你快去吧。她问是什么事,年轻人说你去了就知道了,说过匆匆走了。
方子衿返身回屋,抱了女儿往外跑。彭陵野不好再呆下去,只好跟着她出门,并且表示要陪她一起去。方子衿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担心人家往你头上扣右派帽子?她这样一说,彭陵野打消了念头,将她送上公共汽车后离开了。
赶到项宅,立即觉得气氛不对,院子里围了许多人,闹闹杂杂的,在争论着什么,有人在往外搬东西。容管家周旋在这些人之中,哭着求他们。方子衿叫了一声,容管家转过身来,看着她,定定地站在那里,叫一声方医生,不出声了。院子里点着许多灯,灯光照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脸上像是挂满了星星一般,闪着晶莹的光。方子衿大吃一惊,问道,容管家,出了么事?容管家说:“老爷……老爷……”仅仅说了两句,再也说不下去。院子里的那些人,有方子衿认识的,有面熟的,也有她从来没见过的。所有人对她视而不见,匆忙地进进出出,将家里的各种东西往外搬。
方子衿冲上楼去,许多次差点和抢搬东西的人相撞。她冲进书房,书房里同样充满了抢搬东西的人。方子衿冲到书桌前,见几个人正抬起书桌,要向外搬。她大喝一声,这个不准搬走。那些人看了看她,竟真的放下了桌子,又去抢搬别的东西。方子衿跑向桌前,拉开抽屉,见里面是空的。她又拉开另一只抽屉,里面还是空的。所有抽屉都拉开了,里面空无一物。她又跑到书柜前,去翻找一些重要的书。书柜里面乱糟糟的,许多地方都空了。方子衿想找到师傅的手稿以及重要书籍,可是,这一切全都不见了。
容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带着哭腔对她说:“不用找了,都被他烧了。”
方子衿惊异地站起来,不解地问:“烧了?为么事?”
容管家向里面的卧室指了指,说:“他在里面,你去见见他吧。”
方子衿走向卧室。这里是整个项府最清静的地方,虽然灯光很亮,室内也摆了不少的东西,却没有一个人进来抢搬东西。她走向床前,见一个人躺在床上。她想,这应该就是师傅了。她叫了一声爷爷,没有应答。她又叫了一声,并且来到了他的近前。她向他看了一眼,见他双目紧闭,脸上有一股死气。她大吃一惊,伸手在他的鼻前试了试,顿时向后退了一步,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
容管家走过来,站在她的身后,有一些滞重的声音,从他的鼻腔里滚滚而出。
“爷爷是么时候病的?你么不通知我?”方子衿质问容管家。
容管家痛苦地摆了摆头。方子衿一再追问,容管家才讲起事情的经过。
项钦羊根本就没什么病,他是自杀的。他自己配了药,交给容管家煎好,吃下去之后,对容管家说,他要好好睡一觉,没事不要打扰他。第二天过了下午,还没见项钦羊起来,容管家感到不对,进去看,见他已经死了,死得非常安详。
容管家说,大约十天前,居委会来了一个通知,让他去开会。开始还蛮好的,开了三天会,回来就变了,坐在那里发愣。后来,他不去开会了,呆在书房里烧他的手稿。一边烧一边自言自语,颠来倒去地说咎由自取、自取其辱什么的。容管家见状,知道自己制止不了他,要去叫方子衿来。老爷子拦住他不准出门。他说,不能去叫方子衿,否则就害了她。容管家反复追问,他才说,居委会通知他去,原来是开反右会议。在会上,九十多岁的项老爷子被划成了右派。他对容管家说,现在他是右派了,如果让方子衿过来,肯定会对她产生影响。他反复叮嘱容管家,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告诉方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