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一天(第5/9页)
终日睡眠不足加上疲劳过度,里沙子频频出现类似贫血的症状,于是趁文香满月体检时,自己也顺便问诊。医生建议别让孩子睡婴儿床,让她躺在母亲身边一起睡。果然,文香半夜哭闹的频率减少了许多,但里沙子只要稍微翻身,文香就会醒来哭个不停。里沙子只好侧躺,像让文香听心跳一样搂着她,但不能随意翻身的后果,就是里沙子根本无法熟睡。
里沙子看着低头坐在右侧的安藤水穗,头发遮住她那没有化妆的脸,看不见她的表情。“你一定也很辛苦吧。”里沙子心想,“其实稍微忍耐一下就能撑过去了啊!婴儿阶段一眨眼的工夫就过去了,难道你的体内没有母性本能吗?”
接着是律师的陈述。坐在水穗身后的一男一女中,那位头发花白的男子起身面向里沙子等人。
他看着陪审员们,指手画脚地开始讲述。虽然这在里沙子看来有几分刻意,但他的陈述十分容易理解。
二○○四年秋天,水穗经由朋友介绍,结识了丈夫寿士。翌年初春,两人打算结婚。六月登记结婚,小两口在东京市区内的出租公寓里开始了新婚生活。那时,水穗任职于进口食品公司,寿士则是在运动用品店工作。
婚后还不到一年,两人的关系便出现了裂痕,起因是比起家庭,寿士更看重自己的兴趣与朋友。每次水穗想要和他谈谈,寿士便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大声咆哮。虽说两人交往时间不长,但印象中,寿士是个性格沉稳、脾气很好的人,所以水穗十分诧异丈夫婚后的改变,惊惧不已。有时寿士喝醉夜归,两人因此发生口角,丈夫还会爆粗口。
婚后第二年,水穗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婆婆开始担心媳妇的身体有问题。于是水穗在丈夫的陪同下,一起去妇产科做了检查。当医生说其实夫妻俩的身体状况都很正常时,水穗心想,或许有了孩子,就能够改变寿士的生活作息,改善夫妻关系,于是主动向丈夫提出想要孩子的心意。寿士只说,如果水穗想在孩子长大前辞去工作,专心育儿、操持家务,自己就要换个收入较高的工作。至此,两个人对要孩子的态度都变得积极起来。他们接受专业咨询,看了三次门诊后,水穗顺利怀孕,于二○○八年十二月生下女儿凛。
可水穗没想到自己的期望落空了。她和刚出生的孩子出院回家后,丈夫还是经常不在家,理由是被孩子整夜整夜的哭声吵得无法入眠,影响工作。寿士倒也没有完全不照顾女儿,却也仅止于心血来潮,所以实在没帮上什么忙。再者,水穗很怕丈夫大发雷霆,不但不敢提出任何意见,也不敢向丈夫倾诉烦恼。
至于水穗为什么没有向丈夫以外的人求助,而是全都闷在了心里,也有她的理由。
不论婆婆,还是体检时的保健师,都和水穗说,她的女儿在情感表达方面似乎不如同龄孩子那么丰富,有些发育迟缓。这些无心的批评让水穗深感迷惘,她也变得对别人的意见感到不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不如其他母亲。因此,她不敢向相关政府单位、专业保姆等咨询,怕只会换来更多批评,久而久之就放弃寻求外援了。
在只有婴儿相伴的孤独日子中,感觉自己被逼至绝境的她曾向学生时代的几位朋友求助;虽然有育儿经验的朋友曾去她家拜访,听她诉苦,并给予了一些建议,却还是无法减轻水穗内心的重担。
就算孩子哭个不停,也没有抱起来哄慰的力气。水穗向好友坦白自己没有自信能照顾好孩子,好友觉得她可能患上了产后抑郁症,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六月时,水穗去了自家附近的诊所,挂号时她想到,丈夫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暴怒,于是,担心被臭骂的她临阵退缩,打道回府了。此外,案件发生约一个月前,水穗通过丈夫的手机发现他和前女友又开始往来了。万一寿士要求离婚,只剩自己和女儿相依为命,又该如何是好呢?水穗想到这些,更加忧心了。
水穗不太记得案发当天的情形,只记得寿士发来信息,说马上到家。水穗心想,得赶在丈夫回来之前帮女儿洗好澡才行,所以去了浴室。但当时是在重新放洗澡水,还是在加热,现在她已经想不起来了。接着凛又开始哭闹不停,害怕惹恼寿士的水穗只能一边哄女儿,一边察看洗澡水准备好了没有。再之后的情形她就完全不记得了。一回神,她才发现寿士正用力摇着自己,耳边响着丈夫怒骂自己想要杀害女儿的吼叫声。被育儿的疲累逼得喘不过气的水穗并没有杀害女儿的意思,她只是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在抱着女儿的手松开时,她无法控制自己。
律师表示,检方之所以没有掌握这段细节,是因为在案件调查阶段,水穗觉得不管说什么都无法改变自己杀了孩子的事实,所以没力气为自己辩驳,她只是在取证官的有意引导下被动地回答问题,给出了并不是出于自我意志的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