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2/5页)
可怜虫,都应留在泥淖里。
谁都不可以先爬出去。
容温冷淡注视樱晓变幻莫测的面孔,看她惧、看她怒、看她恨、看她怨、看她……
这许多种情绪里,唯独没有一个‘悔’字。
容温指尖微颤,目色微不可察暗了暗,突兀开口,“你怨恨我。”
樱晓被关这几日,非但没有反省,倒是引出了一身潜藏戾气。闻言,颇有几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理直气壮冷笑起来。
“是,我恨你虚伪。譬如现在,你明明恨不得将我抽筋剥皮,以偿你受过的屈辱。却偏要在这里与我忆往昔、论情分,故作大度,粉饰仁善名声。”
扶雪没有一竖,厉声呵斥,“少胡乱攀扯,分明是你先提起从前,想以此哄公主心软,从而脱身。”
容温八风不动,示意扶雪退下别激动,淡淡道,“让她继续说。”
“说便说,反正我已是在阎王爷那里挂了名号的,能临死前撕破你这层假仁假义的皮,也算痛快。”
早在得知容温被活着寻回时,樱晓便做好了随时身首异处的准备,遂声嘶力竭指责道。
“你为了讨好那些粗鄙的蒙古人,不惜毒害生父,悖逆养父。你是有身份的公主,自然不惧选择,除非京中下旨,否则谁都奈何不了你。
可你何曾想过我们这些千里迢迢随你陪嫁入蒙的人?我们包衣出身,命如草芥,若因你一言之过,京中起了杀鸡儆猴的心思,只需随口-交代一句,我们便得身首异处,埋骨他乡。”
“此时距恭亲王狼狈返京已月余,秋后问罪也责不到你头上。”容温轻描淡写,“顶着脑袋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没意思了,换一个罢。”
樱晓一呆,隐隐觉得自己方才那番酝酿许久的指责,在镇定自如的容温面前,像小孩过家家的无理取闹,脸一黑,嗓音越发尖锐。
“还有,你可是一直在记恨当初在通榆城外,送嫁队伍遭遇袭击之时,我与桃知两个弱女子,没在刀光剑影里舍命去护你?”
樱晓猛地上前一步,咬牙切齿,“所以,你待我们日益冷淡,要求也越发严苛。桃知不过是无心之失,无意助了二福晋一把,让你写给额驸的信落到了端敏长公主手上。你便毫不顾及旧情,狠心逐了她出去。”
“我非圣人,不通博爱宽恕之道,喜恶随心。”容温坦坦荡荡,“另外,我对你与桃知冷淡严格,乃是知晓以你我的心思,通榆城外那场刺杀留下的龃龉,再难抹清。我希望把你们磨砺得再稳重些,放出去嫁人。”
樱晓震了震,眼中闪着狐疑的癫狂,瞪视容温半响,突然嚷叫起来。
“胡说八道,对我一个将死之人,你还装什么宽和仁慈,你分明就是对我们厌恶至极。那达慕那日,对你下手前我曾犹豫过,可是你呢,你如何做的?”
樱晓毫无征兆的指向侍立一旁的扶雪,两只眼因激动充血,“在你的马被吓呆住时,我与她同时对你伸了手,你却毫不犹豫选择带她共骑逃命。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卑贱的试婚格格、洒扫丫头,才到你身边伺候几日,你竟信她比信我多!”
“原来如此。”容温像是瞧了一出荒诞剧,撑着下巴不住的笑,满目荒谬。
扶雪也对樱晓投以不可思议的目光。
樱晓被她二人奇怪的反应激怒,攥紧拳头猛地上前一步,似要找人理论,“你们这是何意?难道我一腔真心实话就如此可笑?”
“樱晓姐姐。”扶雪在察哈尔领屋外侍卫持刀冲进来前,身形一闪,灵活挡在容温面前,抬了胳膊朝樱晓伸去。
樱晓防备,想打开她。
扶雪生得瘦小纤细,比康健高挑的樱晓足足矮了大半个头。
但她一直是做粗活的宫女,力气还是有的。樱晓这一下,非但没有推开她,反而被她拽住了手。
“来,樱晓姐姐,你看。”扶雪强行捉了樱晓的胳膊与自己摆在一起,迅速扯开两人衣袖。
两只常年捂在袖子里的女子臂膀,皮子都是白净,但一粗一细,丰满与柴瘦,煞是分明。
刚冲进来的察哈尔及手下几个侍卫都被这变故惊呆了,又听见扶雪高声斥道,“看仔细了!”
几个侍卫出于好奇,还真伸长脖子望过去了。察哈尔猛咳一声,眼瞪得比牛还大,手一扬,把几个侍卫都赶了出去,自己持刀跨立在旁护卫,眼神落于脚尖。
“这……这是何意,公主……”樱晓讶然望向容温片刻,面色扭曲,似喜似怒。
尔后猛地抽回自己的胳膊,用袖子捂得严严实实,浑身瑟缩不停。
可这样,也捂不住已经被揭开的惨淡现实。
“别无它意。”容温起身,拨开樱晓捂袖子的手,慢慢替她把布料上的褶子掸开,“近些年我长大了,日子总算过得比幼时好,你在我左右也把身子骨养得不错。扶雪苦出身,瘦小单薄,我选择与她同骑,不论于你于我,说不得,都能多出半分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