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9/10页)



邵印应声站了起来,眼角余光掠过她身后的尚坠,躬身道,“还请夫人容老奴斗胆说一句,公子——其实也是一番好意,不想让此事坏了——坠姑娘的心情,他临出门前曾交代过,回来后会亲自向坠姑娘解释清楚。”

一直沉默不语的尚坠终于开口,“大管家何时知道这事的?”顿了顿,忽然淡淡道,“是不是在大管家上张府拜会哪回?”

邵印心头一凛,迟疑了下,却不得不如实相告,“也不是那时——是过后不久。”

果然,是那人与她同房之前。

“什么时候给张家下的聘?”

“七天前。”

七天前,是在他走之后,这么说来他在出门前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只独独瞒着她。

尚坠唇边露出一丝惨淡飘忽的笑意,那人哪里是怕她不开心,只怕是不想他自己不开心,明知她难以接受所以索性一瞒到底,只想法子先夺了她的身子,让她无路可退。

他的声声誓愿言犹在耳,没想到才一转身,背后的真相原来如此不堪。

一次又一次,已痛得麻木。

“小姐,我想出府去走走。”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晏迎眉与邵印暗暗对视一眼,却都不敢拦这小祖宗,两人跟着她走出偏厅门口,邵印对站在近处的仆人使了个眼色。

没走出几步,尚坠倏然螓首微侧,哑声含寒,“别跟着来。

第六章故园已尘荒

小甜水巷里与南食店和李家姜铺相邻不远处坐落着一户人家,门庭的角檐斗拱因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已显破败颓形,两扇残旧斑驳的木门几乎已看不大出来曾经漆乌,门扉紧掩着,庭院深深的里间静悄悄地不闻一丝声响。

尚坠站在街对面,静静地看着一路之隔外的屋子,对偶尔经过的路人投来的讶异目光茫然不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慢慢走过去,一步步踏上台阶,门环上扣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明知道不可能把门打开也还是抬起手来,贴着门扉往里轻轻推去,喀地一声响,巴掌宽的门缝现于眼前。

院落里青砖地面雪土积尘,围墙墙体上有蜿蜒的细小裂缝,廊柱蛛网结灰,到处苔藓遍生,一派荒芜苍凉景象,不知已人迹罕至多少年。

她把额头抵在蚀痕斑斑的旧时门上,终于无声地流下泪来。

合上眼,耳际仿佛依稀仍能听见母亲温柔的叮嘱声。

“坠儿,别跑那么快,小心会摔倒……坠儿,慢点儿吃,别噎着……坠儿,来试试身衣裳,娘给你新做的……乖,听娘的话别样对你爹……傻孩子,别哭,娘的身子没大碍,听话去睡觉,等明早醒过来娘就能起床陪你了……”

她以手掩脸,汹涌的泪水不断地从指缝间渗出,蔓延了整个手背。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为什么还没有忘记?

为什么别家女孩儿的娘亲都健在,惟独她小小年纪就再也没有人疼爱……为什么那个人已经有了娘还不满足,还要再娶姨娘……

几个少年哥儿高声笑着从南食店里出来,夹在人群当中的张玮缙不经意看见了隔壁不远处那道伏在门上双肩微微抽动的细致身影,凝目细看了下,“咦?怎么那么象小天仙?”

他三步并两步跑过去,走近时看清了确然是尚坠的侧面,不禁喜出望外,一掌拍在她的肩膀,“小天仙你怎么会在这里?”

受惊的人儿倏然抬起头来,一张泪水纵横说不出悲伤哀切的小脸映入张玮缙的眼帘,几乎没把他吓傻在当场,急急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醒觉自己失态的尚坠飞快背过身去以袖拭泪。

张玮缙跑回去和那些个好奇地翘首往这边张望的少爷们交代几句,推搡着把人都送走了之后,赶紧再回到尚坠身边来。

已收拾好情绪的尚坠仍不肯看他,始终低着头,红肿双目避不见人,“我没事,你走吧。”说罢自顾自匆匆离去。

张玮缙急忙跟上前去,“你别样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定帮你出气。”

“没的事,你走吧,别跟着我了。”

“不可能!没事你刚才为什么会哭——完了,欺负你的人不会是世非吧?”张玮缙迭声叫道,伸手去抓她手臂,想让她停下来好好说话,“难不成是为了我姐和他的婚事?”

尚坠慌忙躲开他的手,一时被逼急了,满含怒气地低斥,“不关你的事,别再跟着我!”避过迎面而来的一顶四人轿子,脚底下越走越快,就差没小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