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婚礼惜余欢】(第14/17页)

  我将毛巾从身上拽下,任它落到自己脚边,如同萎地的洁白花朵。从他身边走过,错肩离开那一刻,我木然一笑,我还回得去吗?!

  他一怔,低头,将毛巾拾起。

  我没看他,转身离去。

  突然,钱至大喊了一句,大少爷!您的眼睛?!

  我在门口,仿佛被雷击中了全身——刚刚的那些画面,一幕幕闪现,他举手投足间的自如、连贯……困扰着我的异样感,在钱至的惊呼中终于变得清晰!我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他的眼睛。

  我猛然转身,望着他!

  钱至正呆呆地望着程天佑和他手里的毛巾。

  钱伯也愣了。

  程天佑不作声。

  这时,屋外有人匆匆冒雨赶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地说,太太,不好了!三少爷他、他出事了!

  程天佑一怔,怎么……

  他的话音未落,我已不顾一切地奔了下去。

  174他说。

  他说,我因她目盲又怎样?因她不顾性命又怎样?我的眼睛是她心里永远的伤疤又怎样?就是在这样的一刻里。

  最终,全抵不过一句:他出事了。

  175他知道。

  偌大的宅院,在这个雨夜前所未有的灯火通明。

  我不顾一切地奔跑在雨地里,向着水烟楼奔跑而去。这时,却见有人从水烟楼的大堂里缓缓走出,擎着伞,身影如墨。

  是龚言。

  他走下楼阶,说,太太!您留步!

  水烟楼前,龚言截住了仓皇失措的我,冷静而从容,说,太太!您莫急!其实三少爷没事!

  我一愣,一脸雨水的狼狈,没事?!

  龚言叹了口气,说,刚刚,我从大少爷那里接三少爷,本不知太太也在……他干笑了一下,看了看我,说,刚才进老爷子屋里之前,三少爷突然吩咐了我,让我派人去帮太太……嗯……帮太太您您脱身……

  我看着他,只觉得五脏俱焚,脸上是火辣辣的疼与羞,我艰难地问,他……知道……我在……

  每一个字,都如滚烫的烙铁一般,它出自肺腑,滚只舌尖,便也生生地烫过肺腑,烫过舌尖……

  龚言点点头,然后猛摇摇头,最后还是点点头。

  176囚鸟。

  水烟楼的落地窗前,他望着宅院里,前所未有的灯火通明。

  那些明亮而刺目的光,像是特意为今夜照亮他的狼狈而存在一般。

  外祖父的声音从躺椅上传来,现在,你看到了吧?

  他沉默。

  她身上宽宽大大的衣衫自然不是他的衣裳,就在刚刚,在他为她坚持、为她同祖父势同水火、决心天崩地裂的那一刻;龚言不知在外祖父面前悄声耳语了什么,外祖父说,罢了!去吧!

  龚言就悄悄地退下。

  当这庭院里的灯火全都点上的那一刻,她从那栋楼里飞速奔跑而出,身上是未及换下的衣裳,只是你为什么不换下,为什么让这一场义无反顾的归来,变成了讥讽,变成了笑话。

  他突然觉得浑身冰冷。

  老人叹息,说,妻贤夫祸少啊。

  他沉默,外公的意思他怎能不懂。

  老人说,我老了,你大哥目盲,你二哥腿疾……程家正值多事之秋,所有一切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少年夫妻情事真,我自不会拆散,只是,也希望你能为程家做一些担当……

  他冷眼一笑,不会拆散?

  老人点点头,语气那么冷静,冷静得如同在谈一笔生意,说,我保证,你不会因为同沈家的联姻而失去她。

  他看着外公,好一个不失去!

  老陈看着老爷子,试探道,老爷子,您的意思莫不是……

  老人点点头。

  他望着外公,说,她是云中雀,我怎么忍心让她做这笼中鸟!

  老陈忙拦住他,焦急地说,先生!我知道,这么多年来,袒护她已成了您的习惯!只是,现在的她,不是您闯了祸的妹妹!而是您不忠的妻子!老爷子若不是爱护少爷您,太太如此行径,就是程家的笼中鸟,她都这没资格!

  他说,先生!不忠的囚鸟总好过不忠的云雀!不忠的妾好过不忠的妻!

  老陈明白,有些话,老爷子是不方便说,那么,只能由他这个下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