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往事(第8/12页)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爸爸?”
“我爸爸?”麻辣烫冷笑,“在许秋去世之前,我想他大多时候都想不起他还有一个女儿。对他来说,许秋才配做许仲晋的女儿,才是他爱情的结晶,我只是他没有控制好自己男人欲望的副产物。”
麻辣烫淡淡地笑着,可让人觉得她似乎在流泪,“许秋在很小的时候,已经知道如何吸引爸爸的全部注意力,她从不允许爸爸多看我一眼。有一次我要文艺汇演,我和爸爸说老师希望家长能去,他答应了,可是第二天许秋就生病了,爸爸要陪伴她,而我妈妈要照顾他们,所以,学校的文艺汇演上,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前簇后拥,只有我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很长一段时间,学校的几个老师都以为我是孤儿。还有一次,妈在下的朋友送我一辆自行车,我就央求爸爸教我,他答应了,许秋说她要一块儿去,然后她摔断了腿,并且得了‘自行车恐惧症’,爸爸把所有视线范围内的自行车都送了人。蔓蔓,你能相信吗?许秋从自行车上摔下去的时候,我真的看到她在冲我笑,眼中全是蔑视,可是连我自己都怀疑是自己眼花了。这样的例子太多,多的我可以和你说三天三夜。”
麻辣烫向我举了举酒杯,“干杯!”我立即举起酒杯陪她喝了一满杯,“许秋从小到大没考过第二名,她把压岁钱省下来捐给希望工程,她主动给差学生补课,她能歌善舞、能说会道,她是老师眼中最好的学生、父亲眼中最优秀的女儿。而我呢?我沉默寡言,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学习成绩差,我读大学是爸爸动用了关系才能去上的,虽然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是我知道他觉得很丢人。许秋在所有人眼中几乎是个完美的人,只有我知道她是恶魔。可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她是恶魔,如果我说了,别人就会觉得我是在嫉妒、中伤她,我才是邪恶的魔鬼,竟然伤害那么善良纯洁的许秋。就脸我妈妈都不相信我,她一厢情愿、可怜兮兮地巴结着许秋,讨好着父亲,从不肯相信许秋对她就如同对待一个佣人!很多时候,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其实许秋从来没有对我不好,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我天天晚上失眠做恶梦,我曾经见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却一点儿用都没有。可等许秋大学毕业出国后,她走的第一个晚上,我一觉睡到第二天十二点,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病,我只是怕她,怕得日日不能安睡。蔓蔓,我不管别人是否觉得我冷血,我只知道她让我没有了妈妈,没有了爸爸,让我失去了整个童年和少年。我至今仍会梦见她,从恶梦中哭醒,我要用一生去遗忘她给我的伤害,要很努力才可以摆脱噩梦,让自己做一个自信快乐的人。我不能原谅她,不管她是生是死!”
麻辣烫盯着我,“蔓蔓,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重重地点头,“我相信!”
“中国人都喜欢说人死万事空,你会介意我不原谅许秋吗?”
“不!但是我希望你最终会遗忘她。没有刻意地去遗忘,无所谓原谅不原谅,只是压根想不起这个人!”
麻辣烫轻轻地抱住我,头贴着我的脖子,我感觉有湿湿的液体流淌在我的肌肤上,我搂着她,默默地喝着酒。
我虽然知道麻辣烫有一个异样张扬热烈的灵魂,但是从来不知道她为了这份张扬热烈需要克服多大的心理阴影,又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
麻辣烫一直伏在我肩头,我的半边肩膀都已经湿漉漉的,她似乎要把童年、少年时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我一杯杯地喝着酒,想着她小时候躲在角落里,看许秋和爸爸谈笑,无论她如何努力,爸爸都看不到她,她只能转身去找妈妈,却发现连妈妈也看不见她,她只能一步步退回自己的小黑屋,小黑屋里还有许秋给她备好的钉子,随时等着扎她。想到我小时候,妈妈给我做衣服,按照最时新的样式做,我穿上后所有人都以为是买的。她自己舍不得买蕾丝睡衣,可舍得给我买蕾丝裙子。爸爸给我用破轮胎做橡皮筋,我有了一条全班最酷的橡皮筋,每次下课,我都大喊“谁要跳皮筋?”所有女生都围着我嚷“我玩”,我得意、快乐地笑着,可这么爱我的人竟然一个已经去世,一个正被病魔折磨。
不知道是怜惜她,还是怜惜自己,不知不觉中,我也开始掉眼泪,两个人抱着头,泪水哗啦哗啦地往下掉。
哭了很久之后,我问出了心中的另一个疑问。
“麻辣烫,你能给我讲一下你第一次是怎么见到宋翔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