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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说的是实情。
他刚接到太医院的通知,说被贬去禹州的太子殿下在上京城外受了重伤,压根没想到,是这样的伤。
他来时,瞧见浑身散发腥臭气息的穆如期,差点吓晕过去。
至于穆如期腿间的伤……还看什么?
被剁烂的碎肉早就被野兽啃噬干净,什么也没留下。
太监们心知太医所言有理,但是他们谁也不敢将太医放走。
若是太医走了,穆如期又没挺过来,那么梁王怪罪下来,他们的项上人头铁定保不住。
“哎呦,真是造孽。”太监们纷纷拽着太医的衣袖,大倒苦水,“大人,您替我们想想,若是殿下真在这个驿站没了,我们……我们怎么向陛下复命?”
太医束手无策,最后被纠缠得不耐烦了,给太监们出了个主意:“如若不然,你们带着殿下,跟我回上京城?”
太监们互相对视一眼,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立刻将昏死过去的穆如期抬上了新买的马车——这车,是他们和路过驿站的商队买的,自是比不上宫里头的舒服。
但是事已至此,他们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他们只想把穆如期这个烫手山芋,彻彻底底地甩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上京城,却不想,马车又被门前的金吾卫拦住。
“将军,车上躺着的,可是宫里的殿下啊!”太监们大惊失色。
金吾卫同样为难:“公公,不是我们故意为难你们……如今,陛下圣旨已下,命殿下立刻前往禹州,不得耽误。”
大梁的传统,被贬的皇子离京,再想回来,先要得到陛下的传召。
简而言之,非招不得入京。
太监们被金吾卫这么一提醒,各个都白了脸。
是啊,他们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你?
恰在这时,言裕华出现在了城门前。
“统领。”金吾卫们纷纷行礼。
“出了什么事?”刚从王府出来的言裕华,觑着马车,明知故问。
“统领大人,您救救命吧!”不等金吾卫回答,太监们先叫起来,“车里躺着的,是宫里的殿下啊!”
言裕华故作震惊:“哪位殿下?”
“就是……就是刚被贬去禹州的太子殿下。”
“此言当真?”言裕华神情一肃,故意板起脸,“既然是贬去禹州的太子殿下,为何还在上京城外逗留?”
“大人明鉴!不是我们不肯离去,而是殿下伤重,实在是……实在是走不了啊!”
言裕华自然知道穆如期伤重,只一味拖延着时间:“你们的马车呢?为何你们身后的马车上,没有皇室的标记?”
太监们又口干舌燥地将马车着火的事说了一遍。
言裕华暗暗发笑,下马走过去:“将车帘掀开,我要亲眼看一看,里面躺着的是不是殿下,才好在陛下面前复命。”
“大人,请。”太监不敢怠慢,掀开了车帘。
冷风瞬间灌进简陋的马车,昏厥的穆如期无意识地抖动着。
言裕华垂下眼帘,冷冷地注视他染血的衣摆,嘴角一点一点地勾了起来。
悦姬这一刀,直刺进了言裕华的心里。
“大人?”太监们左等右等,不见言裕华出来,焦急地在马车外询问,“可查看清楚了?”
言裕华又等了片刻,才慢吞吞地从马车内走出来:“不错,的确是殿下。”
太监们长舒了一口气。
“你们且在这里等一等,我现在就进宫去向陛下禀明此事。”言裕华牵着缰绳,义正言辞地吩咐城门前的金吾卫,“车里躺着的是曾经的太子殿下,你们不可怠慢,听明白了吗?”
他中气十足的一喊,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马车上。
百姓们闹哄哄地围过来。
“马车里躺着的,是谁?”
“你没听刚刚那位军爷所说吗?是太子殿下啊!”
“哪儿还有什么太子殿下……呵,他今早被贬去禹州了!”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这种草菅人命,将怀孕狄女扔进河里的虎狼之辈,本来就不配为我大梁的储君!”
…………
聚在城门前的人越来越多,不知是谁,先往车上扔了一颗臭鸡蛋,很快,无数烂菜叶子紧跟着飞向了马车。
太监们躲避不及,沾了满身脏污,骂骂咧咧地躲远。
金吾卫们想要驱赶百姓,又暗暗觉得他们所说,并无错处,行动间略微迟疑,就这么一瞬间的犹豫,便有人“哗啦”一声,将整桶泔水泼上了马车。
那人哭嚎道:“小女就是被他强行掳入东宫,至今生死未卜啊!”
众人哗然,骂得更起劲儿了。
而走远的言裕华,自然没有急着入宫。
他在上京繁华的街道上沉默地走着。
他知道,同一时间,悦姬必定与自己背道而驰。
他们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