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1)(第3/4页)
那个遍布罂粟花的小村落,屋外大片大片诡谲鲜艳的红也已不复存在,长出了一片象征生命蓬勃,欣欣向荣的金黄色的油菜花,周围也常有军警巡逻监督。
晚晚站在之前医疗队驻扎的屋子前,这里重新盖起了瓦砖房,整改成了一间二层楼高,占地面积颇大的民宿,老板是个生面孔。
她刚开始还害怕沈知昼直挺挺地立在这里,有先前认得他的人会把他当成毒贩赶他离开。
当地督查力度很大,但凡有人露出跟毒贩接触的苗头,被别人发现举报给警察了,今后的日子可都不会有多好过。
明天就要出发回南城,明晚在南城乘飞机回港城。
晚上,晚晚洗过澡出来,沾着一身腾腾热气。
盛夏时节,民宿里没有空调,她浑身潮热难当,推开窗,在窗边晾了晾汗。
拿手机拨弄了半天,翻到了许凌薇的电话,拨过去后,久久都只有绵长的等待音。
连续打了三四次没人接听,就像之前她得知许凌薇真的死了的那个晚上,固执地,一遍一遍地打过去电话,可回应她的,永远只有忙音。
她抬手揉了揉耳朵。
甚至打开窗户朝外面大喊了几声,想试试看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又都出了毛病。
她不禁怀疑自己那时在飞机上耳朵突然听不见了,是否遗留了沈知昼打电话说的话。
还是,她听错了?
直到听到铺天叫嚣的蝉鸣和自己有些傻里傻气的回应,才回过神——
不,沈知昼说了,她还活着。
而且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不会骗她的。
她便又尝试着拨出去最后一遍,迎接她的,还是只有无休无止的等待音。她悻悻地挂掉电话,正出神之际,沈知昼突然推门进来了。
入夜,天气转凉,他夹了半身寒气进来,眸色低沉,神情万分紧张。
不知不觉地,她在窗边久立,浑身也缓缓泛起了寒意,轻轻咳嗽了一声,压了压眼底酸意,清哑着嗓子说:
“你回来了。”
他立刻脱掉外套,甩手扔在地上大走过来,警惕地检查着屋子的角落,衣柜、床底、浴室,还趴在窗口向周围望了望。
她一路跟着他,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似的,在他关上窗后,才疑惑地问:“你在……找什么吗?”
“刚才有人进来了吗?”他转头,用力扳过她肩,担忧地说,“我刚回来,在楼下就听见你在喊,是不是有人进来了,有坏人吗?”
他意识到自己警惕到有些神经质,瞧着她瓷白的小脸,不禁有些心疼。
她单薄纤瘦的肩暴露在空气中,两眼红得像个小兔子似的——她一生病,眼圈儿就泛红。
“谁……”
她的声音还带着哑。
刚才他在楼下,听到了她喊叫的声音,惊吓不轻。
明天要出发,他今天一早就出去和当地警方交接相关事宜。
从港城一路过来到这里,版图跨度之大,最近天气变幻莫测,常是大太阳的,转眼就下起雨。
昨夜她嫌热开窗睡,半夜狂风作怪,她冻得瑟瑟发抖,缩在他怀中蜷作小小的一团,不住地咳嗽着,今天早晨起来就感冒了。
她洗过澡,只穿了件单薄的绵睡裙,两截纤细白皙的腿,轻轻拨过窗棂浸入的半湾月色,如璞玉一般,在他眼下晃动。
她湿漉.漉的头发丝贴在肩头,打湿了半侧膀子,水气腾腾。还有水滴落在他手背,久久不蒸发,像是要灼伤他似的。
他心口却越烧越灼。
“哪有……什么坏人?”她眨了眨眼,天真地问,“今晚,这里就我一个啊……”
他拧紧了眉。
眼里仿佛有一把利尺,将她上下比量,开了开口正要说话,她的手机却猝不及防地响了。
他心口冒火。
他警惕惯了,自己今天出去,没法带她一起丢她在这陌生的地方一整天就够焦虑的了。
晚上结束都入了夜,想到她一个人呆在这里,他越发心急火燎。
她不在自己视线内,他恐怕她出什么事。
刚才上来时,她没锁好门不说,这可是二楼,但凡有个坏人,破个窗就能进来,她还大喇喇地开着窗户,一点都不怕。
她丝毫没意识到他怒意益发凛冽。
“手机响了。”
她看到打来电话的人是林槐,神色蓦地沉寂下去。
铃声都快响了过半,她这才褪去一脸天真,紧张兮兮地抬头看他,正犹豫要不要接,却是他先开口——
“接。”
语气十分冷硬。
她不紧张她自己,倒是紧张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林槐。
他强压着心口怒意,别开头。
侧脸线条分明紧实,喉结一滚似是有话说,却欲言又止。
“……”她怔了一瞬,没仔细回味他的语气,滑开手机接起,“喂……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