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1)(第2/4页)

他等了半天,还是有些担忧。

上上下下的都是些陌生人,这里怎么说也是异地,他一支烟刚点上,立马掐了就跟着上去。

不仅她怕失去他。

他也怕失去她。

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年康泰亨用个假视频威胁他的事情。

那时本能的反应就是——

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他失去了爸爸,妈妈,还有那个未出生的妹妹。

不想也失去这个妹妹了。

不知不觉跟到门口,遥遥一望,她在卖香的婆婆那里静立,侧颜干净纯真,不曾被纤尘浸染。

她拿了香,转过身去。

纤瘦背影如一缕烟,飘飘渺渺,荡入山间袅袅香火中。

他等在门口片刻,没让她发现他。

她上过香后出来,见他就立在那里。

她不觉有些讶异,小脸憋红,嘴一呶就要朝她发火,他在她张口之前直接将她扛在了自己身上。

脚底一瞬间落差让她惊叫一声:“沈知昼——你干什么!”

然后她忽然就惊觉这里需保持安静。

在周围人受到惊动,投来诧然的视线时,她终于老实下来,一下子软绵绵的像一只刚一炸毛,发现斗不过对方的小猫似的。

他也仿佛得逞了一样,得意不减,将她轻巧地摆弄翻了个面儿,背到自己身上。

她小小声地贴到他耳旁:“你干什么……”

他不由分说地背起她往外走,沿着长阶,稳稳地节节向下。他的声音亦然沉沉而落,回荡在隐隐钟声里,平静地问她:

“你干什么去了?”

她有点儿生气,想开口责备他怎么说话不算数,突然就跟上来了,杀了她个措手不及。

半天,她却也不挣扎了,安安稳稳地靠在他宽阔坚实的肩上。

他背着她下山,她的脑袋在他肩上一颠一颠的,心绪却未曾被打乱,反而越来越平和安宁。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一天。

他带她出去闹了一通,她赖在家门前那个大长坡中央,无论如何也不肯走,撒娇着非要他背她。

以前总可惜那样的日子回不来了,可现在这样,好像也不赖。

她静静地说:“我去求佛祖保佑你,平平安安……回到港城了,不要出什么岔子。”

他稍感讶异,不过立刻想明白了刚才她为什么执意不要他跟她上来。

她好似与他心有灵犀,眨眨眼,循循解释道:“我直接跟你说,好像很不吉利似的……感觉不太好呢。”

毕竟,尘埃落定之前,他得知了朋友的死讯,心事万分凝重,应该也会感到更加害怕吧。毕竟卧底任务不比其他,变数颇多。

她再说什么要去求他平安的话,表意虽好,但总觉得,不够吉利。

她不希望他出事。

他只低沉地笑了,问她:“就这些了么?”

“嗯……”她点头。

“没求点别的什么?”

“嗯?”

她稍感讶异,抬了抬头。

瞧着他侧颈的青色血管和坚实的喉结,心想刚才于阳光下看到的那个二十岁的,未从少年的稚气中脱出的他,如今的确从那个印象里总弹她脑袋,哄她开心的“哥哥”,变成了一个彻底的,铮铮铁骨的男人了。

她喏喏出声,补充完自己的话:“……还有什么?”

他一直缄默。

直到下了山,将她从背上放下来,落稳了,也仿佛他自己的一桩心事落定,才笑着说:

“没什么,我不是已经是你的了么。”

-

他们滞留在伽卡一周左右。

通过这边警方人员的大力协助,他已经成功查明了林问江的制毒工厂的具体位置。

林问江果然是老狐狸,老奸巨猾。

他从业多年,经验老成,自然知道把制毒作坊固定一个位置危险极大,会引起警察怀疑,所以在伽卡遍布了大大小小五六个分业点,规模不一。

多数是在即将拆迁的居民区或者棚户区里,等拆迁后转移走制毒设备,神不知鬼不觉的,踪影随拆迁留下的废墟瓦砾化为乌有,怪不得警察多年来都摸不到他的形迹。

林问江甚至还在一个人员密集的村子公然租下了三四个蔬菜大棚,里面培育了制毒原料麻黄草、罂粟花等等,占地面积颇大。

但培育的百分之八十的农产品,都合法合理地用正常手段向外输出,成了天然的遮掩。

制毒的部分原材料,还是从伽卡当地人手里采购来的。

近年来,伽卡及其附近缉毒力道逐渐加大,罂粟花本就是我国命令严禁私人种植的植物。

先前由于当地管理不善,毒贩与官商勾结,村民们收入微薄,所以晚晚那年来到伽卡时待的那个村子,大部分村民依靠种植罂粟卖给毒贩的方式来维持生计。

近些年整治有力,几乎已经没有人敢在这里公然种植罂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