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忘川·辞疆(第5/8页)
许万里回来时,听说的便是这样一个情况。
他一脚踢翻了案桌,冲着副将大吼:“她一介弱女子就算出城也不可能找到我,你居然如此糊涂,竟真让她出城!”
他的确掉入急流,因水势凶猛才没能及时游上岸,反而被冲到了突厥的地界。但身手仍在,避过突厥士兵一路潜回琅玡关,不承想她竟会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他真是既生气又感动。
原先寻找许万里的将士现在转为寻找谢辞疆。许万里亦是策马出城,估算了她最可能经过的路径,所幸他在突厥那边的密探没有传来突厥抓了中原女子的消息,这令他稍微心安。
许万里从他掉落的山崖处寻了一条小道,花草掩映间果然有马蹄印,可沿河而寻并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反倒是河流对岸突厥地界开始隐隐约约有突厥士兵出现,似乎是听闻许万里在寻人的消息,有些蠢蠢欲动。
大地已有春意,溪边清水映着花间的艳色,他想起时隔十年后的第一次相见,她在那群妖艳舞姬中仍如初雪清澈,无论青黛如何妖娆勾勒,仍掩不住眼底似清泉的纯澈。
山中暮色渐浓,一日行来已到两国互不干涉的公共地界,在这个地方无论杀人放火两国都不可干涉。林间偶有突厥士兵穿过,许万里命将士小心行事,握紧长枪踏了进去。
星光照得这片森林有着幽幽的绿光,寂静的树林里突然燃起火把,这十多年常与他交手的突厥将军拔也伽伴着笑声从重叠的树影间走出来。
身后的将士拔出短刀长枪,在许万里身后做出防备的姿态,拔也伽摆摆手,用不算流畅的中原话笑道:“中原和我部早已交好,许将军不是还收下了我送的舞姬吗,何必刀枪相见。”
许万里漫不经心地望着他:“我中原人信奉君子之交,既是君子,就不会背着朋友暗地里下毒手。”
马贼作乱一事如他所料果真是拔也伽的奸计,要不是新皇登基不足三年,朝政不稳不宜作战,他何必跟这些蛮人惺惺作态。
拔也伽笑笑没接话,环视一番装模作样地问:“听闻许将军正在寻人,不如我帮将军一起找吧?”
许万里也露出虚假的笑容:“拔也将军军务繁忙,就不劳烦了。”
若谢辞疆来过此地,定会被早已在此的拔也伽拿下,如今看这状况大抵是没有来过。他转身离开,夜幕已如墨笼罩下来。
身后火把熄灭,四周只有星光,他心底渐起焦虑,连带步伐都凌乱了许多,一直寻到后半夜,探察的将士回来说交界不远处的山洞似乎有火光闪烁。
他匆匆前往,枯枝掩映的洞口里,那抹熟悉的身影果然蜷缩在火边,火光映着她迷茫又无措的模样,映出眉眼间一点悲伤。
夜幕惊起一声雷鸣,她猛地一颤,抬眼望来,看见他时保持仰头的姿势,本是惊恐的双眼缓缓蒙上一层细密的水雾。
他两三步走近,几乎是半跪的姿势,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四下寂静,她趴在他的肩头,眼角落下一滴泪:“你活着。”她轻轻地笑出声,“真好。”
第伍章
谢辞疆能避开突厥找到藏身的山洞实在令他觉得幸运,带她回城时她像是被吓坏了,一言不发。直到将她送回房间,檀香在暗夜里织成一张白色薄纱,她的声音都显得缥缈。
“对不起。”
他回过头来,脸上是一如既往温柔的笑容:“是我让你担心了,不怪你。”
她眼角泛红望着他,微微弯起嘴角。
因突厥常有异动,当三月的桐花落尽时,许万里上书皇帝出兵讨伐,令其彻底臣服中原。朝中的主和派一片反对,一向不喜战事的皇帝此次却应下了许万里的上书,半个月之后,军资以及军粮从京中运出,开始为征战准备。
突厥似乎也嗅到一丝森严,经常出没边关的突厥士兵没了踪影,听探子来报,拔也伽开始练兵扎营,两国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
许万里镇守琅玡关十余年,军中的将士有虎狼之名,这在人们看来是一场不会输的胜仗。每日忙完军务后他都会抽出时间陪谢辞疆,那个活得胆战心惊的姑娘渐渐开始不在深夜里哭泣,开始朝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五月初七,许万里以左翼军阵前叫阵,右翼军突袭突厥营地,试探突厥兵力,但突厥似乎早有准备,两面迎战,两军未分胜负,各自退回驻地。
当夜,拔也伽率军偷袭琅玡关换防点,换防士兵临死前及时放出示警烟火才得以阻止了这场偷袭,未有大片伤亡。
许万里同拔也伽交手多年,早已熟悉他的作战方式,如今这两场交手他似乎都有备而来,倒像是十分清楚琅玡关的战况。
城里出了奸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只是许万里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谢辞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