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夫妻(第6/7页)

  这件事所指当然不是央金玛的这桩婚事。“达赖喇嘛会传承下去。但是,枪打出头鸟,做事要考虑后果。人还分亲疏,关心的顺序应该是家人亲人族人,然后才是其他人,对不对?” 准噶尔人为了达赖喇嘛的传承抛头颅洒热血,黄教正统延续下去,准噶尔灭亡了也就被遗忘了。见过照片的那位达赖喇嘛有不少访问报道,没见他提过准噶尔这词。她长大的时代,做人信条是自保第一,少管闲事,量力而行。

  沉默片刻,意识到他们的觉悟差距太大,他有些沉重:“有些事,无法计较太多,不得已也要为之。”

  她忍不住嘲笑:“你的汉文不错嘛。”

  气氛一僵。

  好一会儿,他张口直指事实:“楚言,我们已经在局中,逃不掉。”

  她无言。是,她已在局中,与其埋怨,与其逃避,不如直面。她的优势是已知结局,用不着费心猜测。她需要争取的是时间,与其不闻不问,倒不如参与进去,为自己争取机会。

  “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摆出一付任君差遣的合作,也把她的真实想法藏了起来。他不知该忧该喜:“如今的局势,你怎么看?”

  “你想知道的,不是我怎么看,是皇上会怎么看吧?”

  “西藏和青海都派了使者去北京向康熙皇帝陈情,你觉得有用吗?”

  “有用也没用。仓央嘉措死了,拉藏汗占据了布达拉宫,西藏那些人又没本事把打败他,也不是没喇嘛给他办事。不管皇上当初是为了什么发了那道谕旨,被拉藏汗拉来作幌子,变得一废一立都是皇上的意思了。只怕皇上也没想到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一时也拿不出对策。顺着那些人的意思,废伊希嘉措,驳拉藏汗的面子,也就是出尔反尔,扇自己一嘴巴。大清那些人不知就里,可也知道达赖喇嘛身份高贵,威震一方。前两年刚说那个是假的,现在又说这个是假的,不成笑话了。你们不在乎别人看笑话,皇上可不乐意别人说他老糊涂。信奉黄教的,也不止西藏青海准噶尔,还有漠南漠北,就连京城里也有几座喇嘛庙供着好些位喇嘛呢。刚废了仓央嘉措,又废伊希嘉措,回头让谁当达赖喇嘛呢?谁说了算?还是先把伊希嘉措废了再说,大家坐下慢慢商量?万一再出点什么事,皇上几十年的老脸可算丢在西藏了。”

  阿格策望日朗有点发呆。每次碰上她长篇大论,语速又快,他就有点晕。不过,她的意思还算听得明白:“皇上不会管?”

  “会管。可也得让他老人家先想明白怎么个管法吧?眼前让皇上烦心的事不少呢。”从最近收到的几封信里的消息看,离一废太子不远,诸位之争已经升温,康熙能不烦么?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该写的信要写,该陈的情要陈,该等的时候也要等。你有机会劝那些喇嘛耐心点,先想想废了伊希嘉措以后怎么办,多念念经,为老百姓祈祈福。”出家人不该清净无为,与世无争么?怎么成天撺掇鼓捣?

  他点点头:“应该先找到仓央嘉措的转世灵童。”

  “是啊,不但要找到,还要好好教育,培养成合格的接班人。别再让人抓住把柄,说什么品德不端,行为不检之类的话。”

  觉得她对喇嘛们成见太深,阿格策望日朗本想解释几句,想到她的脾气,还是省了这番口舌。她不信教,不喜欢喇嘛,在他面前发牢骚出言讥讽都没关系,只要她肯把表面功夫做好,大家相安无事就行了。

  “你最近会写信吗?”就算知道皇帝有自己的顾虑,还是应该争取他的同情。皇帝对她的信任想必超过了那些使者,她也最知道怎么同皇帝打交道。

  “你要我给谁写信?怎么写?你说我写。”

  他笑道:“明天再说。夜深了,先睡吧。”

  她却不动:“我还有事同你商量。”

  早该想到,如果不是有求于他,她才不会这么好说话。

  “你在天山南麓那几个牧场,可不可以交给我来管?还有,过两年,我想去印度一趟。”

  “你怎么想起来管牧场了?”她怎么突然对他的财产有兴趣了?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你去印度干什么?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孩子我自己带,不会有问题。也不是现在就要去,可以等到孩子大一点,两三岁再说。你听说过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吧?印度就是故事里说的天竺。中原的佛教真经是唐僧从天竺背回来的。追本溯源,黄教的历史应该追溯到松赞干布。他的两个妻子尺尊公主和文成公主都是佛教徒,从尼泊尔和大唐带着佛经佛像入藏,影响了松赞干布。松赞干布这才皈依佛教,修建了大昭寺小昭寺,佛教才在西藏落地生根。唐僧去西天的路,我已经走了一半。这里满坑满谷都是信佛的,我虽不信,也有好奇心,想去印度看看那里的真佛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