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座的黄昏(第10/11页)

“真想把那个女人找出来撕成碎片啊!”妻子恨得牙根直痒。

“别瞎说!那个女人也许并非出于恶意。”

“您这么倒霉,还说得那么轻松!大夫说您的病因是精神上过劳,你还这么袒护她!”

“不是袒护。我可能就是这种命运。”

浦野虽然手脚不利落,思想倒是开通。

“我觉得委屈啊。”

“别说啦……”

浦野的情绪显得有些沉重。

大约过了半个月,时光来到六月底,理加突然在浦野的病室里出现了。

浦野正悠闲地沐浴着初夏的阳光,凝视着窗台上盆栽的凤梨,猛然听到有人敲门。回头一看,竟然是理加,她戴着草帽,穿着红色的水珠花样的太阳裙,手提一果篮,袅袅婷婷地站在病室门口。

“哎呀,这是怎么啦?”

浦野起初以为她是幽灵,定睛细看,确确实实是理加。

“我往你们公司打电话,有人说您患病住院,我就跑来了。对不起!好久没问候您啦!”

理加真诚地道歉,并朝浦野突着下颌和屁股鞠躬。浦野不得不朝她点点头。

“你去哪儿啦?”

“北海道。”

“没去你妈那儿吧?”

“没去。我找了个很帅的男友同居了。”

理加说得泰然自若。浦野无言以对。

“但我们很快分手啦。年轻人在一起不好相处。”

理加说完,把手上提着的水果篮展示给浦野看。说是“一点心意”。

“听说您患的是轻微的脑溢血,什么都能吃吧?”

水果篮里满是甜瓜、葡萄柚和橙子。

“放到这儿啦。”

理加把果篮放到盆栽凤梨旁边,从窗户里窥视外面的景物。

“哎呀,还是东京好啊。刚一回来,就感到轻松自在。”

“你目前住在哪儿?”

“在涩谷的朋友家里。我想在那一带常驻,但是房租很贵,家具也涨价,承受不了啊。”

理加叹了口气。她身着红色的水珠花样的太阳裙,草帽戴得有点靠后,袅袅娜娜的身影依然年轻、可爱。感觉不出受男人拖累的颓废。

“你还要在银座干吗?”

“想回‘菲布莱’啊,因为还有欠债。”

理加说着,凭一时高兴劲拍了拍手。

“对啦,听说部长替我支付了欠款,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因为我是你的保证人嘛。”

“还是老板找人催收的吧?”

“他们说不付款就找我工作的公司,倒霉……”

“我完全忘记了欠款的事儿。您要是不支付就好啦。”

“有个人像流氓一样一直威胁我,我无可奈何。”

“那个老板动不动就采用这种手段,我下次要冲他发牢骚。”

事已至此,再说这样的话,已于事无补了。

“你为什么要跑去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如石沉大海呢?”

“起先只是打算短暂地休闲一下,结果他劝我别回来啦。”

理加前段时间也许和男人玩得很开心,而浦野却因为替她还债而备受折磨,直至有恙。

“我忍辱负重、绞尽脑汁筹钱,不得已背上高利贷。”

“对不起!我目前一无所有,但要发奋工作,努力赚钱,一点一点地偿还。”

“……”

“一共让您垫付了七百万日元吧?真是对不起!”

浦野不能再说什么,只能苦笑以对。理加摘掉草帽,两手提起裙子下摆。

“这条裙子合身吗?”

“挺合身。”

“那我太高兴啦。我给您削个水果吃好吗?”

“不用。”

“我特意拿来水果……”

“从这里看着果篮,就很开心。”

“是啊,果篮放在花卉旁,显得缤纷华丽啊。”

奇怪的是,浦野原先那样痛恨理加,此刻理加站在眼前,却没有一点愤怒。

“下步要住哪儿?”

“因为房租便宜,想住到晴海。那儿离银座近,还能看到海。”

浦野想象出他和理加翘首眺望大海的身影。此刻,理加开始不停地瞅门外。

“被人撞见就麻烦了,我要走啦。”

“你要走吗?……”

“您什么时候能去公司上班?”

“大概这个夏天不行了,恐怕要等到秋天吧。”

“那我找时间再来看您。部长快点儿好吧!好了再来店里。”

“去店里嘛……”

“直接去我的房间也行啊,下次我要对您更加热情周到啊。”

“已经晚啦。”

“但是我等您。”

浦野苦笑了一下。理加也嫣然一笑。她轻轻挥了挥手,说了声“拜拜”,从病室里走出去了。

当细微的皮鞋敲地声消逝在走廊尽头时,浦野翻了个身,把目光冲向窗口。

包着玻璃纸的水果篮反射着午后明亮的阳光,敷在篮子上的粉红色饰带垂软而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