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册 第十五章 混混宵练(第3/5页)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隐去。宵练灰冷的剑光、华阳杀气腾腾的目光和启春掌心的血光糅杂交错,在我脑中回旋了千百回。剑气透体的窒息和剑刃的清凉交替袭来,忽然背上一紧,我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好一会儿才渐渐分明。因伤在背上,我只能靠着厚厚的锦被,侧身躺着。目光平视处,是一道侧卧的身影。糊窗明纸被月光浸得幽蓝,绿萼在窗下蹙眉浅眠。烛火才熄灭不久,焦曲的灯芯上逸出一丝青烟,似脑中的风暴化成了一缕呜咽。

我回手去探背上的伤,伤口受到皮肉的挤压,我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绿萼顿时从榻上跳了起来,快手快脚地重新点起灯。屋子陡然一亮,我忍不住遮了遮眼睛。绿萼听见动静,移了灯过来查看。她张大熬得发红的眼睛,喜极而泣:“姑娘醒了?!”

口中干涩,全是药汁的苦味。我吩咐道:“倒杯水来。”绿萼连忙扶我坐了起来。我一面喝水,一面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绿萼坐在床沿,一面把锦被往我肩上堆,一面道:“才交寅时。天还没亮呢。”

我又问:“寅时?是哪一日的寅时?我睡了多少时辰?”

绿萼道:“就是今日的寅时。自巳时到现在,姑娘睡了大约八九个时辰。”

我抚一抚胸,心还在有力地跳动。我睡了还不到一日,看来伤势并不重:“我们还在王府么?”

绿萼道:“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如何好挪动?自然要先在王府养伤了。谢天谢地!那一剑虽深,幸而没有伤到心脏。女医已经用蚕丝缝合了伤口,又敷了药。大夫说,安心静养一个月就能痊愈。”

我失笑:“竟没有伤到心脏?华阳长公主的剑术有待长进。”

绿萼皱起眉头:“都什么时候了,姑娘还能说笑?若不是那个刘钜死也不肯露面,若他肯陪在姑娘身边,姑娘何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我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幕,便是刘钜扼住了华阳的咽喉。我不禁担忧道:“他来了反而不好。刘钜当时伏在后花园中最高的楼顶之上。如果不是因故迟来,便是为了探知华阳下帖的真实目的。不想离得太远,终究还是来不及。对长公主不敬乃是大罪,刘钜现下如何了?华阳长公主又如何了?”

绿萼十分不满:“要不是他这般矫情,姑娘哪里会受这样的伤?”

我本想代刘钜解释两句,伤口一痛,便懒怠再说。“刺伤我的是华阳。何况三才梭已击飞了宵练。”

绿萼道:“姑娘就是偏帮着他。”我推一推绿萼的左臂,她这才又道,“华阳长公主不敢回宫,还在王府中呢。王妃严令白天的事,谁也不得多口说出去。刘钜倒没有被约束,这会儿应该在自己家才是。”

我略略放心:“谁能留得住刘钜?约束也是枉然。”复又一奇,“华阳长公主彻夜不回宫,宫里难道没有派人来查问么?”

绿萼道:“派了人来,也被王妃暂且支吾回去了。反正华阳长公主在宫里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随王妃在王府里住一夜,也不算什么。虽然在王府里,想必是睡不着觉的。”

我叹息道:“这样说,启姐姐并没有将这件事上报宫中?”

绿萼道:“看来并没有。”

我垂眸道:“依你看,她为何不上报?”

绿萼一怔,道:“奴婢猜想,大约是王妃与长公主交好,所以不忍长公主受到斥责。”

我轻哼一声:“她是长公主,便是杀了我又如何?能受什么责罚?何况身为王妃,管得了宫女内监的嘴,还能管得了侍卫?今夜不回宫,还能一辈子不回去么?”

绿萼细细打量我的面色,犹疑道:“华阳长公主虽然不会怎么样,可是她身边的人会遭殃。陛下如果知道姑娘受了重伤,一怒之下,只怕要杀人。”

夜半初醒,唇间满是瓷凉。“不错。启姐姐宅心仁厚,处事周到,我是万万及不上的。”绿萼看不透我的神色,不敢说话。我又问道,“才刚我听见许多人在哭,白天里都有谁来过了?”

绿萼忙道:“第一个自然是老夫人,老夫人亲见女医给姑娘缝合伤口,哭得气短声噎。顺阳郡主也陪着掉了不少眼泪。再便是信王妃,虽然自己也受了伤,好歹能走动,处置了伤口便也来陪着姑娘。”

我奇道:“朱云没有随母亲一道来?”

绿萼道:“侯爷说军中有要事,白日里来不了,恐怕得天亮了才能来呢。”

我欲待说话,忽然背上一痛,接着胸腹间不住翻涌,饮下的水全呕了出来。牵动了伤口,疼痛更甚。绿萼慌慌张张地拿帕子擦拭:“姑娘还是歇息一下为好,一醒来便劳神,只怕伤口又要出血。”说着探过身子查看我的伤口,“幸好子时才换过药,出血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