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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若飞一把抓住了殷振扬胸前的衣服,殷振扬正在那儿看把戏似的看得津津有味。而且,他已经有了七分醉意,被关若飞这样当胸一抓,他吓了好大一跳,本能地用手臂一格,咆哮着问:
“干吗?你要跟我打架?有没有认错对象?”
“告诉他!”关若飞压低嗓子怒吼着,“告诉这个莫名其妙的书呆子,采芹为什么需要夜以继日地工作?你说!殷振扬!你告诉这个浑小子,采芹为什么要跑场,一天赶到三个地方去演奏!你说!你说!”
“不关我事!”殷振扬格开了关若飞,仍然嬉笑着,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大概她喜欢跟你老兄在一起,你弹她唱,她弹你唱,这叫夫唱妇随吧!”
“殷振扬!”关若飞怒不可遏,“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欠下的赌债,采芹拼了命在帮你还,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
“喂喂喂!”殷振扬喊着,把关若飞的身子压了下去,“这是公共场合,你一直警告我不要引人注意,你自己怎么这样乱吼乱叫的!你要我告诉乔书培什么?你何不自己告诉他?你爱采芹,不是吗?你敢说你不爱吗?如果不是有你老兄陪着采芹跑场,采芹会跑吗?怎么!你这个王八蛋!他妈的!你的男儿气概哪里去了?你连恋爱都不敢承认……”
“你们……不要吵了吧!”忽然间,一直不开口的采芹幽幽然地开了口,她用手背拭去了面颊上的泪痕,把手怯怯地伸给关若飞,她凝视着关若飞,悲哀地、温柔地、却!口齿清晰地问,“关若飞,爱我是件很耻辱的事吗?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关若飞怔住了。他迎视着采芹这对大而明亮的眸子,感到她那冰冷而微颤的手伸向了自己,他就整个心都紧缩起来了。他瞪视着她,心里有点儿明白,也有点儿不明白。她却又细细地、柔柔地钉了一句:
“你不爱我吗?”
“见鬼!”他诅咒着,“你明知道我爱你!整个餐厅从经理到小弟无人不知!”
采芹轻叹了一声,回头望着乔书培。
“对不起,书培。”她轻声说。
书培狐疑地望着这一切,他狐疑地看看殷振扬,又看看关若飞,再看看采芹,他的目光停留在采芹脸上。
“你在帮殷振扬还债?”他问,“你在跑场?为什么你不告诉我?那么,你也在‘绿珊瑚’表演了?……”
“不要再问了!”采芹疲倦地锁起了眉头,“哥哥是对的,如果没有关若飞,我也不会有兴趣跑场……还债,那是另外一个问题。我喜欢这种生活,书培,对不起。对我而言,你那种生活实在太单调了!”
书培的眼光又尖刻了起来,他的呼吸又急促起来,他的声音又变得沉痛而沙嗄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你终于承认了,你是存心要离开我?你早就想离开我了?你厌倦我了?”
“唉!”她低叹着,似乎疲倦得快死掉了,她垂下眼睫毛,望着桌布上的格子,“书培,我们的童年都过去了,你知道,童年的爱情都是不成熟的。而我们却在不停地长大,不停地改变我们自己的兴趣。你知道,这些日子,我们虽然在一起,却一直彼此伤害,你说过,我让你失去自尊,失去亲情,失去朋友……”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他涨红着脸说。
“是的,是过去的事。”她低语着,“我们的现在却是由过去堆积起来的,所以,你不能把过去一笔抹杀。我们彼此都伤害太深了,在一起,只是增加双方的痛苦……”她吸了口气,“好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我承认了,我是一只捡棒子的狗熊,好了吧?你让我去吧!”
他伸手用力托起她的下巴,他命令地说:
“你看着我!”
她被动地抬起睫毛来,被动地望着他。
“你离开我,是因为关若飞?”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问,“还是因为我让你失望?”
“这又有什么不同?”她挣扎着说,想摆脱他的手。
“有不同!”他有力地说,捏紧了她的下巴,固定了她的视线,“如果是我的所作所为,有伤害了你的地方,有让你失望的地方……”他困难地咬咬嘴唇,那嘴唇上立刻留下两个深深的牙印,他压抑住了自己的自尊,仍然冲口而出,“我可以改!我可以为你改!我可以道歉……如果你是为了关若飞……”他又咬嘴唇,那两个牙印更深了,“我没话说,我只有撤退!”
她定定地望着他,眼光一瞬也不瞬。
“那么,”她低声而稳定地说,“我只能告诉你,是为了关若飞!”
他再看了她一会儿,死死地看了她一会儿。他那样子,就像是已经被宣判了死刑。然后,他松开了握住她下巴的手,转过头来看着关若飞,他对关若飞深深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