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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书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小木屋里。
采芹已经走了四天了。对书培而言,这四天像是四个漫长的世纪。早上起床,她不在身边;中午回家,她不在家里;晚上,是空落落的小屋盛着满满的一屋子寂寞。奇怪,以前她在的时候,他并没有特别感受到她的存在。她忙起来的时候,也经常从早到晚不在家,但是,他总知道她会回来,总感觉到她的气息,充满在小屋的每个角落。而现在,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他在一天比一天加深的痛苦中去衡量自己对她的爱,在那锥心的刺痛里迷失,而在那发疯般的想念里被折磨得快病倒了。
这个晚上,他就又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小屋里,燃起一支烟,品茗着自己的寂寞。许多时候,他总幻觉有人敲门,幻觉她在外面轻呼着他的名字,当他跳起来去开门的时候,门外却一无所有。他认为,自己已经快得神经病了。从认识以来,采芹离开过他很多次,却从没有一次这样让他苦恼悲切得像个濒死的人。关若飞,那个响当当的人物!他咬牙回思着关若飞的一切,他深吸着气。乔书培,你输了!那个关若飞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而你又对采芹那么挑剔,那么残忍,难怪采芹变心……他跳起来,用拳头一拳对墙上捶去,那木屋整个都震动起来了。他苦恼地把背脊贴在墙上,仰头望着屋顶。天哪,采芹,你回来吧!如果我还能补救我的过失……我会用加倍的爱心来对你,我再不挑剔,再不残忍,再不对你说刺心的话了……采芹,你回来吧!他把身子转过来,把头抵在墙上,采芹,我想你,想你,想你……想得快发疯了,你回来吧!不不不,她不会回来了。他刻骨地想了起来:她再不是负气而去,她是真真正正地离开他了,她有了另一个开始,另一个男人!
他忽然听到有脚步声走上楼梯,他惊觉地竖起耳朵,屏住了呼吸,那脚步声走上阳台了,走向小屋了……可能吗?她回来了!可能吗?她听到他心底对她的呼唤了!可能吗?有心灵感应通达了她,许多小说里都写过的,她回来了!他回过身子,靠在墙上,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房门,他的心脏像擂鼓似的狂鸣,震得他的耳鼓都在响,他摇摇头,有敲门声吗?有吗?
“砰砰砰!”敲门声真的响了起来。
他惊跳,动也不敢动,“幻想”又来欺骗他了。
“砰砰砰!”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他满头冷汗,仍然动也不动。
“书培!”门外在轻唤着,那女性的、温柔的声音!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书培,你不在家吗?”
我在!我在!我在!他心中狂叫,直冲到门口去了,一把打开房门,他狂喜地喊:
“采芹……”
“噢!”门外的女孩笑靥如花,两个小酒窝在颊上闪动,“对不起,不是采芹,是燕青,让你失望了!”
他往屋里退了两步,他的脸色一定很吓人,因为燕青顿时收住了笑,伸手要去扶他:
“你怎么了?”她惊呼着,“你病了而不看医生吗?你苍白得像个死人!”
“我没什么。”他挣扎着说,退到房间里,在椅子上跌坐下来。那张圆形的大藤椅,采芹在士林买回来的。她每次受了委屈,就把自己蜷缩在这张椅子里。他痛楚地蹙起眉头,为什么你要给她委屈受?她在的时候,你只会欺侮她、冤枉她、责难她……她奔波着为殷振扬还债,你却咬定她迷失堕落。她为什么不把殷振扬的事告诉你呢?她不敢啊,傻瓜,你那样自命清高,她怎敢说出来!她怕你啊,她一直像只受伤的小麻雀,像防风林里那只小麻雀……
“你坐好,我去给你倒杯水来。”燕青嚷着,往厨房里跑,接着就叫了起来,“怎么?你家连开水都没有!”
“哦,”他回过神来,“我忘了烧。”
燕青从厨房里出来了,又是笑靥迎人的。
“没关系,我来帮你烧。”她走过来,仔细地看看那小屋,又仔细地看看他,叹了口气,“你怎么把房间弄得这么乱七八糟,你自己也是,你几天没刮胡子了?真是越来越有艺术家气概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一连两次没去帮我爸爸工作,我老爸很关心你,以为你生病了!”她俯头更仔细地看他,“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他闷闷地回答。
“没有?”她挑高了眉毛,眼中闪着光,“你明明生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这种病的名字叫‘相思病’!是一种心形细菌造成的,那细菌会慢慢地侵蚀人体,从骨头吃到内脏,从内脏吃到肌肉,最后,把整个人都化成飞灰……啊啊,这是种很可怕的病,幸好不传染!”
他想笑,但是他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