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梦 生命的鞭(第8/12页)
“怎么回事?”
“没什么。”茵茵掩饰的把手藏到身后去。
“烫着了吗?”孟玮问。
“没有。”
“给我看!”
茵茵伸出手来,手上红了一大片,孟玮说:“擦点油吧,我等会儿去买一盒治烫伤的药来。”
茵茵用一些花生油抹在手上,忽然间,一阵饭焦味扑鼻而来,茵茵喊了一声:
“糟糕!”把饭锅端下来一看,已经全烧焦了,孟玮说,“我看,你是放的水太少了,所以这么快就焦了,火似乎也太大了一些。”
“昨天的稀饭水放得太多,变成在一锅米汤里捞米粒,今天又太少了,连煮一个稀饭都这么困难!”茵茵沮丧地说,有点儿眼泪汪汪。
“慢慢来,一切都只是经验问题,慢慢地就好了。”孟玮安慰地说,但是,离开厨房后,他摇摇头,下决心地自语了一句,“不行,我不能让她这样下去,她是不该困于厨房之中的!”
这天起,孟玮开始四出谋事,但是,一连一星期,却找不到一个能糊口的工作。而米缸里粮食日少,家用越来越拮据,茵茵努力学习着做一切的事,但她很快地僬悴消瘦下去。孟玮一直怕这朵温室的花被他移植后会枯萎,而今,他眼看着她日益樵悴,不禁心惊肉跳。他劝她休息,但她固执地操劳如故。
一个月之后,他依然没有找到适合的工作,茵茵说:
“你是个画家,你的天才会被人赏识的,既然找不到事,不如干脆画上一百张画,开一个画展,只要有人欣赏你,那么,你就很可以靠卖画维生了。”
孟玮采取了茵茵的意见,他们度过了一段十分艰苦的生活。他每天清晨就背着画架出外写生,茵茵在家中操持家务,家中居然弄得窗明几净,井井有条。他们的菜钱已降低到最低限度,每日青菜豆腐和一些腌萝卜为生,吃得孟玮倒足胃口,他不用问,也知道茵茵是食不下咽的。每看到她跪在地上搓洗衣服,或埋在厨房的油烟之中做饭,他就感到内心绞痛,但又无力改善她的生活,有时他想帮她的忙,她却坚决地说:
“不!你去画你的画!别管我,我做得很好!”
于是,咬咬牙,他又去开始一张新画。
这年夏天,他的画展终于展出了。可是,却完全失败了。他既无社会关系,又无地位身份,再者,画的程度也不足以惊世,结果却失败得惨不忍睹。没有一个人给予好评,卖出的几张画得来的钱不足以弥补开画展所背下的亏空。这失败打击得他一蹶不振。茵茵强作欢颜来鼓励他,可是,一天夜里,他听到她在床里暗暗饮泣,他伸手去摸她,一接触之间,才发现往日的丰肌玉脂,如今只剩得骨瘦如柴。他悚然而惊,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全是冷汗,一个念头闪电般在他脑子里穿过:
“我在谋杀她!她要为我而死了!”
茵茵听到他坐起来,立即遏止了哭声,慢慢地,她也坐起来,轻轻地拉住他的手,掩饰地说:
“我……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茵茵!”他叫,抱着她的头痛哭了起来,到这时,他才体会到“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滋味。
第二天,他出去了一整天,深夜,才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茵茵迎上去,发现他已喝得酩酊大醉,他酒气冲天,举步不稳,茵茵知道他本很善饮,奇怪他何以一醉至此。她扶他到卧室里去躺着,他又哭又笑,胡言乱语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正经话:
“茵茵,我找到工作了。”
“哦!”茵茵高兴地喊,“是吗?”
“是的!我有工作了!”孟玮仰天大笑,眼泪溢出了眼角,口齿不清地说,“你别愁,茵茵,我总养得活你!”说完,他就大大地呕吐了起来。
到第二天,茵茵才知道他致醉的原因,他所找到的工作,是一家广告公司里画广告的,待遇很苛刻,每天还要上八小时班。而这种画广告的工作,还是孟玮生平最不齿的,他认为那是“画匠”的工作,稍有志气的人都不屑于干的,孟玮在上班以前,对茵茵惨然一笑说:
“茵茵,从此,你的天才画家丈夫,只是一个画画火柴盒、香烟罐、京戏广告的画匠了。”
茵茵说不出劝他不干的话来,虽然她知道他希望她阻止他去。但是,米缸里已经空了,而肚子问题,总比骄傲和自尊更严重些。
夜深了,窗外起着风。
茵茵听到大门响,她疲倦地爬起床来,披上一件衣服,走到院子里去开开大门。孟玮几乎是跌了进来,她慌忙伸手扶住他,用尽力气把他半拖半扶地弄进房里。他跌跌冲冲地向前走,满眼睛都是血丝,怀里还抱着一瓶酒,茵茵扶他坐在床上,他坐不稳,倒到棉絮上,怀里的酒瓶滚了出去,他慌忙抓住酒瓶,嘻嘻地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