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朝堂上今日吵了一上午。
骆瑾和命人将刑部公堂挪到大殿来公开审理岷州刺史贪腐一案,让百官皆站在边上旁听。
主审官先是提审了西督查尉从岷州带回的两名县令,那两人坚称自己一文钱的修堤费也没见到,县衙的账册上从来就没出现过这笔钱。
接着主审官又请上了工部都水司的主事,主事出具了去年核算经费的单据以及拨款申请的批复,而户部也拿出了银钱出库的证明。
如此一来,问题就只能出在岷州刺史刘成业身上了。
刘成业在天牢里呆了九天,头发胡子乱得如同杂草一般,他刚被带上来,便跪地大哭高呼冤枉。
“你贪墨修堤银两,至使岷州一段的苍江决堤,淹死千余人,而后又畏惧处罚知情不报,导致灾民暴动,这些可是事实?”主审官肃声问道。
“臣确实罪该万死。”刘成业伏地叩拜,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哀叫道:“可这一切都是陈太师授意的!是他让臣这么做的!修堤坝的银钱都孝敬给他了,臣分文未取啊!”
旁听的官员听了刘成业的控诉尽皆愕然,不少人露出了惊惶的神色。
这段时间皇上一连罢免了好些靠花钱买官上来的庸碌之辈,今日又把刘成业带到朝堂上来审,莫不是终于要对陈太师下手了吧?
他们中间许多人都是靠着贿赂陈家才有了如今的权势,倘若陈太师这个靠山倒了,那大伙儿可就都要跟着遭殃了!
陈太师早已从太后那里得了讯,知晓了皇上对这件事的态度。他心里有底,此时听见刘成业的这些话便不慌不忙,只冷“哼”一声,拿出一副不屑辩解清者自清的神态,仿佛刘成业的控诉只是个笑话。
主审官看陈太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又问刘成业道:“你指控陈太师授意你挪用这笔修堤坝的银子,可有证据?”
“有、有!”刘成业连声道,“臣有一本账册,上面记录了臣自当官以来孝敬给陈太师的礼,共有十来年的,除了银钱,绢帛奇珍亦不计其数。
陈太师每年都向各地官员索贿,给的多能让他满意就有机会调去谡州、寅州这些好地方,给的少了就会像臣一样被调去岷州这样的穷乡僻壤。如若去了这些地方还不给孝敬,就会被他编排些理由让人举报弹劾,臣为了保住官位,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你所说的账册是这本吗?”主审官让人呈上账册给刘成业辨认,刘成业点头称是。
“区区一本账册如何做的了证据?”陈太师从容不迫地说,“这种东西在你手上岂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不止账册,我还知道前任岷州刺史贿赂了你哪些东西。前任岷州刺史王史昌为了调回京城,在任期间在岷地大肆搜刮财物,共计贿赂你白银七万余两,十尺高的镶金夔角杯两只、半人高的珊瑚树一座,还有十余件墨玉器皿、好几箱珠宝古玩。”
刘成业说完朝骆瑾和不停磕头:“岷地本来就穷,再由得他这么一搜刮,民怨更深。臣接任岷州刺史以来每日都如同坐在火坑上一样。此番灾民作乱,不光是水灾一事,实在是积弊久矣,请陛下明察!”
“一派胡言!”刘成业口中的王史昌也在现场,听闻自己旧事被揭发,恼怒地呵斥刘成业说:“你自己挪用了朝廷的拨款,还要污蔑我跟太师。我能升迁凭的是自己的政绩!我在岷州三年,岷州从来没出过大的乱子,百姓安居乐业,一到你这儿连刺史府都被人抢了去,问题究竟出在谁身上根本不用多说!”
“那是你运气好!”刘成业打心眼里为这事气恼,他在岷州的任期马上就要满了,就等着秋后调任呢,要不是苍江决堤,这笔钱的问题根本不会暴露出来。
两人吵吵嚷嚷,主审官拿起惊堂木一拍案桌:“肃静!”
殿中安静下来,主审官转向骆瑾和问道:“陛下,您看现在该如何决断?”
骆瑾和靠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脸上的疲态十分明显:“现在的问题是这笔钱到底去了哪儿?既然刘刺史说他贿赂了太师许多东西,那便着人按这账册去太师府里搜上一搜,太师可愿意啊?”
陈太师略一欠身,神情坦荡道:“陛下既然下了旨,老臣自当配合。”
骆瑾和略一点头,朝殿下站着的骆凤心挥了挥手,忽然又顿住了动作,改口叫了站在骆凤心身边的瞿皓。
“瞿将军,就由你带人去太师府上看看,包括太师名下的所有田庄别院,务必搜仔细了。”
瞿皓领命而去。大家又看向骆瑾和,却见骆瑾和半闭着眼撑着头,既不开口议事也不叫退朝,看这意思竟是在等瞿皓的消息,非得要在今日等出个结果来。
中午百官在廊下用过午饭,下午又接着在殿中等候,一直等到日头西斜瞿皓才带着人回来了。